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阮女争春 > 第十四章 陈留阮家玉

  阮容生辰刚过,纪氏带着一肚子气回到阳羡。

  三月里,故去的周玘长子周勰,趁叔父无暇顾及,欲为父报仇,反抗江东政权;三房被纪氏留在家中庶子,随从兄叛乱。事发地在阳羡,义兴郡守自然得知。他第一时间是把消息送给周札,周札若要反,他也只能跟着。

  消息传入周札耳中,周札一面上报给司马睿,一面立刻命人去秣陵,将纪氏召回。

  是的,纪氏参加完儿子的婚事后,就被周札打发回秣陵娘家,名其名曰,归宁。现在,阳羡有事,纪氏便被派了回去,好直接向义兴太守转达了周札的意思。

  最终,周玘子周勰造反未果。

  纪氏没那么听话的。主要是,周札说了,周续(周札庶子)归她处置,于是,她就被忽悠回来了。周续成了此事的替罪羊,丢了性命;周玘子深知前途渺茫,遂放纵自己,再无事迹,以图安身立命;周札升任奋武将军、吴兴太守,年后继任。

  八月起,周家就预备起新年事宜。纪氏要给两个儿子安排房屋,还有刚出生的小孙子,还要预备来客贺喜,忙得顾不上阮家。直到秋收后,阮家主动送粮,纪氏这才想起阮恒一家。

  纪氏想到周札在家不过月余,又是新年,去阮家的可能性极小。再加上她去建康时,并未听周札问起阮家的事,便把此事放到一边。

  吴、义兴、吴兴三郡环太湖而生,三郡往来者多乘船。年关将至,出门在外回乡者、各家往来送礼者占满了个渡口。这一日,义兴阳羡渡口来了一船队,为首的乃是三层大船,大船两翼由十二艘小船护卫。大船上,迎着寒风飘扬的彩旗,上书“沈”。

  不一会儿,岸上传来阵阵马蹄声。声止,只见上百匹骏马无声列队,队尾一辆双辕马车。

  周札沈充二人下马,领着半数骑兵朝大船行去。望着登船的沈充,周札一双冷眸全是担忧:“沈郎,小心,保重。”

  沈充顿足回首,明眸俊眉,朗声大笑,有着说不出的洒脱。

  “哈哈哈!唯一的儿子在哪里,连我自己都不知,我沈家没什么好担心的。倒是周兄,子孙数人,还有嫂嫂侄儿要照料,周兄辛苦了。”

  沈充的视线落在岸上某处,脸色微变,沉声劝道:“周郎,我们既然同琅邪王、王将军有了协议,王家女,你且善待吧。阿姒(嫂子)那里,周郎废言几句便是。”

  寒风乍起,周札顺着沈充的目光,看了眼岸上的牛车,目光冷峻,默然不语。

  该说的都说了,沈充命属下开船,抱拳对周札道:“周兄,再会。”

  “沈郎,保重。”

  沈家船队一点点消失在周札的视野中,直到看不见。周札回身上马,眺望阳羡所在,感慨万千。

  两年了,即便他未曾可以打听,北方士族中,陈留阮氏诸多事迹入了他的耳。义弟的身份,已经很清晰了。陈留阮顗当儿子养大的幼弟,阮放、阮裕兄弟的小叔叔,阮瞻、阮孚兄弟从祖,刘伶晚年当孙子疼的——阮琇。

  阮琇是北阮街的宝贝,南阮的心头之爱。北阮有钱,南阮有才,阮琇被阮家众人捧着养大的。十四岁时,阮顗欲为阿弟聘潘岳之女潘金璐,特邀潘岳来见。潘岳见了人后,当即允婚。回到洛阳后,一句“阮琇姿容美,当和卫玠并双玉”。

  卫玠什么人?玉一样光润!这下,整个洛都的人都好奇了,不少人打听得陈留阮家地址,辗转而至,欲见阮琇一面。阮顗拦得异常辛苦,细查之下,对潘岳十分不满,险些悔婚。

  潘阮这对亲家,最终没结成。

  阮琇十六岁那年,潘家因愍怀太子一案,被夷三族。阮琇未过门之妻潘氏病死狱中,不久,阮琇远遁,自此下落不明。

  他的义弟便是阮琇,而阿容姐妹俩之母就是潘氏。至于阮洛,他和阮恒相识时,阮洛已两三岁的模样。潘氏那会儿尚未和二郎成亲,所以,阮洛不是他们的孩子。周札起初以为阮洛是潘氏族人,但他遍查了潘氏族人,发现当年没有刚出生的婴儿。阮洛是谁这个问题,只怕得问二郎了。

  迷茫中,周札大吼一声:“回家!”吸入一腔寒风,冷彻心扉。周札打了个寒颤,心下一突,长鞭一挥,胯下战马疾驰而去。

  “大娘子、三娘子,三郎主的车马已到了渡口,半个时辰后进府。”

  又能见到小孙子了,纪氏笑着拭泪的同时,反复念叨:“总算回来了。”

  随着纪氏话落,周家大娘子陆氏立即掩面痛哭,口内念叨着周玘的名字。纪氏笑容凝住,两年前,陆氏失了管家之位,已然性情大变。现在,大房的爵位还在,但是大郎已无官职在身,陆氏不哭才怪!

  纪氏不想管她,但周札向来厚待陆氏,她只得劝陆氏:“阿姒,你我都半截入土的人了,看的是儿子。”

  纪氏真心相劝,陆氏却当她藏奸,当即抬首,不屑道:“我和大郎结缡三十载,二人之间并无旁人。像你这种贤惠大度之人,根本不懂我的感受!”

  纪氏额头跳了又跳,她这个大嫂真心烦!是,自己虚伪,那也比你这种死要面子的人讨人喜欢!纪氏寒声谦逊道:“我的命没有大姒命好,只能认命。”

  果然虚伪!明明气得要死,还装作若无其事!陆氏本欲再开口,只听小僮慌慌张张道:“三、三娘子,三郎主新纳了名妾室,传话来,让三娘子、收拾一处独院,好给新人居住。”

  闻言,陆氏不好意思哭了,也不想刺纪氏了。坦白说,嫁了周札这种夫君,她只怕还不如纪氏做得好。明白归明白,不代表她认可纪氏的做法。

  陆氏冷眼看着纪氏从额头暴跳,到平静如波,心中一阵不舒坦,她不悦道:“阿纪,怎不去收拾院子?”

  纪氏压根紧咬,看了陆氏一眼,恨声道:“不急!”

  半个时辰后,周札一行人进了大门。一番契阔后,各房归各院。回到三房院中,周札指着身后娉婷女子道:“王氏,琅邪王氏的旁支,王大将军所赠。”又温声对王氏道:“七娘,见礼吧。”

  王七娘柔声应“是”。明艳的脸上,不见急促,更无张扬,唯有温柔似水的贞静;仪态万方,俯首跪拜时,脊背犹直如松柏;梳着汉时垂髻,三千青丝似杨柳,柔了直挺的背姿。纪氏未允她起身,她便纹丝不动。

  众人看了眼慈祥而又威严的纪氏,只觉王七娘不像妾室拜见正室,更而像媳妇拜见婆母。纪氏今年刚出炉的二儿媳朱氏,单纯的脸上,准确无误地表达了她的想法。纪氏看在眼里,恼在心里,再看一眼目露担忧和怜悯的儿子们,她觉得自己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