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有仙袅袅 > 第十一章 鬼修

  五更天。

  日出东隅,霞光漫漫,晨曦遍处,尽是啁啾欢快的鸟鸣,一如此时冬儿的心情。这个时辰,大部分的仆婢们都已经开始干活了,她欢快地哼着小曲儿,手中端着盛满了清水的木盆,走过长廊转弯处的拐角。

  恰在此时,一股难闻的臭味扑面而来。

  像是放了许久的臭鸡蛋,又像是被暴晒过后的腐肉。光是这味道就已经能够令她想象出那沾满了苍蝇蚊虫的情形。

  她放下木盆,循着味道,走到了廊后的西面。那里便是府中仆婢如厕之地。

  鞋底与地面的沙石发出了沙沙的摩擦声,在这院落里清晰可闻,声音刚一响起,立刻从那茅房的门板内扑簌簌飞起一众乌鸦,扑腾着漫天的黑羽,黑压压地四下飞散,乌鸦们受惊地“啊”“啊”叫唤着朝天空俯冲而去,留下一片嘶哑而凄厉的余音不散。

  冬儿站在原处半天不敢动,生怕那群不详的黑鸦冲她扑来,待那群诡异的乌鸦飞走后,她才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朝那被鸦群撞开的门板看去——

  肉色的皮囊皱巴巴地摊开在地面上,依稀还能分辨出四肢所在,青色的衣衫已经被乌鸦啄得破破烂烂,最外层的皮肉撕裂处微微向外翻卷凝着红色的血迹,露出模糊的肌理,一块块撕裂的啄痕将微微泛白的皮划成了一块一块的。

  一段手背上的紫色血管还被特意叼了出来,大约有一个手掌那么长,交叉着几条细小的青紫色血管——如果那群乌鸦没有被吓走,大概会像人吃长寿面那样,囫囵将这截血管吞下,半点不断……

  一阵酸水从胃里涌出来,堵在嗓子眼里,她明明想要大声呼救,却偏偏像失去了所有声音一样惊恐地张开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的眼珠子根本无法从那皮囊上移开,或者说,她的眼珠已经定在扭曲的五官上两个黑漆漆的窟窿上——那里本该有一对,跟她一样的大大的眼珠,现在却只剩下一颗,干瘪瘪地,粘在尸体旁的地面上。

  那么问题来了——另一颗眼珠子哪儿去了?

  冬儿双腿发软,她的腿抖个不停,终于艰难地,向后挪了一小步,然而正是这一步,让她整颗心都凉了半截。

  她听到了“啪叽”一声。

  是那种脆脆的、气泡破裂般的声音。

  她缓缓移开脚——

  一只干瘪瘪的、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正狠狠瞪着她!

  风声微动。

  冬儿忽然眼前一黑,失去了神智,呆呆地立在原地,纹丝不动,状如木偶。

  “呵!”

  随着一声轻呵,一双修士间常见的祥云履不疾不徐地踏上了那只邪异的眼珠,还十分随意地碾了碾,伴随着脚上的动作,那摊死皮囊竟然疯狂地蠕动起来,千万条肉色的虫子在皮肉里挣扎涌动。

  那可怖的皮囊竟是活物!

  来人袖口微微一震,一道金色的火苗飞出,那皮囊竟像活人一般,倏地一抖想要躲开,然而却是无济于事,那耀眼的金色一沾上那诡物,见风而长,眨眼间就将那诡物吞没!

  诡异的血肉被金色火焰所蚀,立时更加疯狂地扭曲起来,像是发出无声的、凄厉的嘶吼。金色火焰自含威压,任它怎样惊恐挣扎都不得反抗,最终都在那金焰中灰飞烟灭。

  一缕黑烟悄然消散。

  来人自然不会错过这般异像。那人微微眯眼,冷笑道:“原来是只上不得台面的老鼠,若是我当年……哼!”

  说到一半,那人忽然止住了话,也便没提那所谓“当年”,倒是不屑地哼了一声。

  话未落,微风又起,待那风与那声落定时,来人早已消失不见。

  ……

  冬儿晃了晃有些浑浑噩噩的脑袋,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走到这里,索性她也懒得再想,直接将心中的一丝异样当成了自己的记忆错乱。

  她又哼着小曲儿,端起了那一盆的清水离开了。

  正如她来时一般。

  *

  春喜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梦中的她不是她。

  或者说,是另一个“春喜”。

  “春喜”一直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中飘荡,不知岁月地飘荡,“她”存在的世界里总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色和黑色。

  “她”不知道飘荡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要继续多久,直到,“她”遇见了很多跟“她”一样的“他们”。

  “她”与“他们”同病相怜,在一段很长很长的岁月里,扶持着,依存着——直到所有的毁灭来临。

  紫色的衣角,白色的剑气,红色的眼泪,黑色的鲜血,青色的灵魂……

  愤怒、呐喊、绝望、狠厉……

  风起云涌,波澜迭起,无尽的屠戮……

  岁月和记忆在春喜的脑海中交织,她闭着眼睛,脸上全是狰狞疯狂的神色,手掌无意识地拳成了爪状,尖锐地指甲狠狠地扣进了床单中。

  你是谁?

  你是谁?

  有人大声地质问。

  春喜不知所措地喃喃:

  我是谁?

  我是谁?

  我……我是……我是……

  “春喜?”

  “春喜?!

  “春喜!你醒醒!!”

  一阵摇晃中,春喜终于疲惫至极地睁开了眼睛,眨了好几下眼,才终于看清楚对方的脸:“红、红妆?怎么了?”

  姬红妆担忧道:“还问我怎么了?你刚才睡觉睡得面目狰狞的,还大喊大叫,吓了我一跳。”她凑近春喜的眼睛看去,只见那眼白部分布满了血丝,“你没事吧?做什么噩梦了?”

  春喜揉揉额角,除了一片斑驳的色彩什么也回忆不起来,于是她摇摇头。

  “不记得了。”

  “不记得就算了,你刚才吓死我了。”姬红妆说,把春喜从被窝里拉出来:“该去干活了,走吧!”

  春喜洗漱完毕,跟在姬红妆身后出了屋子。

  ……

  心底深处,有一个道——

  你是阴灵,你是天生的鬼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