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最后的讲坛
丹堂，昏暗的灯火下，司徒空与李洪玉对坐在一张方桌前。
“你身边的那个丹童，以他在丹道上的潜力，或许，未来会比你我走得都要远。”李洪玉看着对面，不急不缓地开口说道。
“哼，比我远吗？此子的心性，确实不错，据说在入门测试的五彩毒蜈噬咬下，坚持了三刻钟，我当年也只坚持了两刻半而已。不过，想超越我，却是不太可能的，嘿嘿。”
“司徒，可敢跟我打个赌吗？我想向你要这个人。”
“怎么，李师兄身边也缺一个丹童吗？”
“我真正要的，当然不只是个丹童，而是一个能够接下我肩上担子的人。”
“哼，让他成为另一个被丹炉炸残的天才吗？”司徒空一声冷哼，略带嘲讽地说道。
“不会，他不像我当年那样莽撞。此人的耐性非常之好，不仅擅于隐忍，还懂得不断突破求新。就这一点上，当年的我不如他。”
“随你的意吧，不过具体去不去，还得看他自己的意思。”司徒空摆了摆手手，似乎不太想听太多有关林轩的话。
“待我讲完了这一期的讲坛，我会亲自找他谈谈。”李洪玉说完，站起身走出房间，高瘦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深浓的夜色里。
…………
是日，授丹楼内，又是按期举行的丹师讲坛。
楼宇之中，一如既往的人群密布，林轩和慕容琴去的也是一如既往的早。
李洪玉穿着一件全新的丹师法袍，站在高台上，俯视着四周来听讲的弟子。待看到林轩时，竟反常地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林轩被看得一阵紧张，暗想今日这老贼怎么有些不大对劲，莫非是要用什么新法子来刁难人？
说来这段时间，林轩确实被李洪玉折腾的有些神经敏感了。往往李洪玉四顾完毕，就是林轩被盯上之时。
只是今日，李洪玉反常地没有提到林轩，而是直接就开始了讲授。
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啊，林轩的心眼更加有些紧张起来，莫非这老头真要出新花招了。
“诸位弟子，今日时间不多，我且省去一些废话，就给大家讲讲炼丹的风险吧。”
林轩听完此言，心底暗暗松了口气，看来今天可以逃过一劫了。
“炼丹风险，可分为二类。一为废药之险，二为伤身之险。”
“所谓废丹之险，即炼丹失败的风险。炼丹过程中的任何一个失误，都有可能导致丹药不成。例如灵药加入时机把握不当，或者火候欠佳，也可能是药液的融合出现问题等等。”
“当然，即使在炼丹中不出现任何失误，一些外来的因素的干扰下，同样有可能出现一定的废丹。炼丹之机，天时地利与人和，皆不可缺也。”
“所以，身为一名丹师，就必须擅于把握时机，减少失误，从最大程度上去提高丹药的成功率。”李洪玉说完此言，心中似乎想起了什么，话语突然停顿了下来，转头环顾着四周弟子。
授丹楼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随之，一种异样的严肃氛围渐渐散开在众弟子心头。林轩更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心中暗道，这老头莫非是今早出门前，吃错了什么丹药吗？
一会儿后，李洪玉又开了口：“所谓伤身之险，即炼丹过程中出现的危及心神安全，甚至危及性命的风险。这样的风险，也有很多种例子。”说到此处，李洪玉似乎心神一黯，声音不自觉地哑了几分。
“例如发生了炸炉，那么不仅丹废，连人也可能会跟着炸废掉。还有可能是丹药炼到一半时，灵力不济，以致遭到反噬。也有的人控火不当，酿成了火灾。更有些眼拙的人，炼丹时误用一些类似的灵药，结果炼出了毒丹，服下之后误人误己。”
“现在，你们还觉得炼丹师身上的风光是凭空得来的吗？炼丹决不是一件轻松好玩的活，任何一名合格的高阶丹师，他成功的过程，必然是经过了重重磨砺。甚至有一些人，在经历了千锤百炼后，却因一次看似不起眼的意外而丢了性命，从此失去了成为丹道大师的机会。”
“丹道艰辛，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李洪玉的言辞掷地有声，直击在每个人的心头。此刻的他，竟是丝毫没有了平日里那副糟老头的模样，略带苍老的脸上，反而显得有些严峻刚毅起来。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八个字如同巨石落入了湖水，轰然激起了林轩心底的思绪。逆水行舟，这不正是自己一直以来在做的努力吗？！
身为一名修士，除了在道途上不断地前进，本就没有什么退后的余地。因为一旦退后了，就再也回不了头。
一些坐在蒲团上的弟子，在听完李洪玉的话后，心底竟是升起了几分畏惧。没想到炼个丹药都会这么危险，早知道就不费时间过来听讲坛了。与其冒着风险去炼丹，还不如多花点灵石去买呢。
林轩不知道其他人的心里是何种想法，凭他这些天所涉猎的丹道书籍，对于炼丹的风险，他自然是知道得比其他人更为清楚。但他同样也明白，隐藏在这些风险背后的无穷好处。
林轩不是不怕风险，只是他不会选择逃避风险，正如不愿意逃避命运的捉弄一样。
李洪玉站在高台上，目光扫视过楼阁各层，将众弟子的反应，一一都看在了眼里。待看到了林轩时，竟又是点了点头，目光中多了几丝赞赏。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对林轩点头。
只是这一次，林轩心中却没有了原先的诸多疑虑，而是屈身点头回礼。他明白，眼前的李洪玉，是真正触摸到了丹道奥妙的丹师之一。这样的人，永远是真正值得人去尊敬的。
“诸位，”李洪玉一挥袖袍，开口高声问道：“既然炼丹又如此之多的难处和险处，我们为何还要炼丹？请问丹师的宗旨是什么？我们在追求的东西又是什么？！！”
楼宇上下，一片静默，无一人回答。李洪玉微一摇头，面上略微浮起丝失望之色。
“炼化天地万灵，尽数为我所用。汲彼之长，补我之短。此为丹师之责，亦为丹师之信仰！”正当授丹楼内鸦雀无声之际，一阵洪亮的声音猛然自一层中央响起，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
李洪玉霍地抬起头，看见了含笑站立在一层的林轩。
林轩的话音一落，授丹楼里变得更加安静起来，所有的弟子一起转过了头，有些吃惊地看着他。身侧的慕容琴，更是一下子满脸堆笑，花痴般盯着林轩看个不停。她又忽然想起，周围的人恐怕正在把她当林轩的道侣在看，脸颊不由地有些红了起来。
良久之后，谁都没开口先说话。众弟子心中更是忐忑不安，暗骂林轩真是个刺头，上次乱说话，就已被痛骂过一顿，这一次眼看李洪玉心情不佳，情况恐怕要更糟！
又是，许久的沉默……
“哈哈哈哈，哈哈……”突然一阵大笑，打破了安静。高台之上，李洪玉手抚白须，仰天大笑，笑声直透屋梁，响彻云霄！
众弟子吓得心头一跳，俱是暗想道，莫非李丹师是气极而疯，心神失控了？
“哈哈哈哈，好个天地万灵尽为我用！好个汲彼之长，补我之短！！”李洪玉笑声不停，竟是接连说出了两个好字，似乎这辈子都没有笑得这样开怀过。
“诸位弟子，实话跟你们说，今日是我最后一次开坛讲授了，此后这个高台上，就再无李洪玉这个人。你们若能牢记住身为丹师的追求，则好比拿着一把打开丹道大门的钥匙，想成为一名优秀的炼丹师，那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李洪玉收住笑声，开口说道。
这一次的丹师讲坛，他讲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细致，好像恨不得把所以自己知道的东西，一下子全讲授完毕。
李洪玉侃侃而谈，尽力将炼丹术说得细致透彻。林轩沉浸其中，反复感慨不已，只是忽又想起，此后可能不太会见到这位李丹师，心中不由有点怅惘若失。说起来，李洪玉这个人也不算坏，虽然多次刁难自己，但对林轩终究是好处大于弊处。
“诸位，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丹道大师，就得拥有不惧艰险的勇气，和一往无前的气势；就应该敢于突破，不断追寻！而非畏畏缩缩，进两步又退一步！”李洪玉情绪激动，连声音都有点颤抖起来。或许是林轩的话说进了他的心底，也或许是这一次的讲坛，是他最后一次讲授丹道……
时间飞逝，日渐西斜，授丹楼的铜钟，忽然“铛铛铛”响了三下，示意本次丹师讲坛已经结束。李洪玉挥了挥手手，轻声说道：“结束了，你们都走吧。林轩，你先留一下。”
一阵人声嘈杂过后，人群散尽，偌大的授丹楼一下子变得空旷起来。只剩下慕容琴，还面带微笑地坐在林轩身侧。林轩脸上有些茫然，不知李洪玉突然留下自己，是何原因。莫非……他还要再出一个晦涩的难题，来刁难自己？
“结束了，不过有些东西，它还没有完全结束，哈哈哈哈……林轩小儿，我果真没有看错你。”李洪玉一边大声笑着，一边步步走下高台，缓缓走近林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