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太轮 > 第十九章 赤衍湖(二)

  乍然的青光,青雾忽静,人只一惊,李柱子却识得的,是流光中的两道敛光,一青一白。士火古道与黑蝎童子见了只眉里一挑,定睛看去时破褂之人淡笑,语着:“我还以为他二人不来了。”说着时遁光忽闪,人影现了,是那二人,师娘丁茹却怒意十分,她只解了身后徒弟的符咒,已是手心倒的满满的青丹,她却道:“你们三个老怪物,有事冲着我丁茹来便是,与我徒弟何干?”

  黑蝎童子闻了只几分笑意,他只看了道:“原来竟真的是七玄山的弟子,那我黑蝎童子岂能错过的?”同一时破褂之人亦是笑,他却道:“我还以为吴师兄与丁师妹不打算来了。”这不说便也罢了,只一闻时师娘更是怒颜,看了那破褂人道:“其他人便也罢了,你这千僵尸人我倒是看错你了,你难道不知道柱子他是我们七玄山的弟子?”那人却只笑,语道:“我知道,我却也知道师妹与吴师兄已到了这古坍墟,如此我也就与士火道兄一道来了。”

  士火古道闻了只冷笑,道:“难怪今日之事多了蹊跷,你花家之人竟也会与我王家攀语,看来今日你这花千僵倒是敌了。”却破褂之人依然笑,只道:“今日我花千僵既不是敌,亦不是友,你们之事我今日只当是陌人,我不过是来看看疯道士这女娃子徒弟,只是如此。”说完便见破褂之人身影一闪,连同紫云的影一同消散,剩了他的声:“改日再来拜访吴师兄与丁师妹,千僵先行一步了。”

  便是他的声散了,士火古道冷哼,道:“没想着连你也入了形定之蜇,不过我王家的人可不怕你,你这徒弟的命是命,我的徒弟亦如此,无论如何今日这李柱子的命我士火要定了。”师父吴子鸣却也是笑,语道:“我七玄山的人一样不怕,若是你们王家弟子有能耐,想必今日也不需要你这师辈亲自来寻我七玄山的小徒弟了。”那士火古道听了眉目中青筋而动,便是忽如而至的阴风,满眼欲浓的黑芒。吴子鸣见了手中一动,青雾而催时皊衣小徒弟的影散了,像是从不存了此人。同一时黑雾中青雾白雾而生,已是交织了一处,传来了老道的声:“天化,你们去追。”红袍子姜干只笑,五鬼却至了李柱子方才之所,闻了低低的咒语之声,像是阴阴瑟瑟满耳的鬼语之声,渐化了的诉哭。沙泥中的血亦是听闻,它却艳了,夜影中的它似发了狂,流光中肆行着来去。灰袍王天化等人见此只笑,便是流光中随了血痕而去,云烈等人只看着,不得动弹,然那道夜的影似半分动了,竟是夜意逼近,无端端的凉夜。

  后来,一处几分辨得的古迹,流光微微淡淡,两处剩了半分状的石砌宝塔,中心处的是石砌天坛,李柱子恰盘坐了此上,血并未止的。便曾有双凌塔,传言高耸入了云天,又地下处至了九幽,便又有言,说这迷之幻境原本天上之物,地上的人本不能寻的。双凌塔便是撑了这片天里踪地的定双古塔,后来却毁了,毁的一切。又有言,说天坛乃是古老之时祭祀古坛,名了“两界坛”,连接着地上地下两个世间。据说上古之时的传送之阵便是此物,便曾有修士无故吸扯入了此中,后来竟是凭空消失,人再寻不得他,年岁中亦再不有他的踪影。不过那似是数万年前的事,今世之人早已忘却,两界坛又残旧了几分。

  夜影动的,流光觉楚,忽然拥了那处,遁光止了半分,却寻着了该寻之物,落了下来。李柱子已是睁了目,见了姜干的笑,笑意最浓的却是灰袍之人,他道:“那三记的千巫手不好受吧,放心,除非你的血干了,否则血只会愈来发狂,永不会止的。”话语时他又黑光一动,见了墨色中的寒光,是一把匕首,匕首很像一道风,风却冷的,再不是风了。像是定着片刻,其实没有,人生的幻,黑影中那道迷风临了,李柱子也不躲,是风过之时的一记法指,风宛若更迷了,丁点的触动。才见了缓缓而动的月牙之光,微微中萌动,寒光有些颤,迷风的气息弱着,削着,那灰影不肯,已是无了踪影。

  李柱子依然不动,闭上了目,周身处缓缓升腾的白雾,身子却转了,竟是白雾中明眸的一紧。伴了雾,夜色中忽然漫起,流光也似洒了,是白光中的人影,人影又散了,雾却不由他。便又白雾中再现的月牙微光,李柱子睁了目,他却只目里流光,右手一翻时紫剑现了,她等着许久。闻了夜色中的风声一记,风声之中李柱子又是一转,紫剑动了,忽而刺向天坛。青石本该阻了剑的,并未有,像是故意裂了的那道痕,痕里染了紫芒,紫剑颤着,紫剑上愈烈的紫焰,连同着古坛。像是九幽之中萦火的颤声,古坛也似觉了,满眼鬼火一般的紫焰,那人的影现了,他欲躲,紫焰却只往他那里去。他似不信,他又施的秘术,却怎般地隐了,没了身子,紫光随着,离之不去。

  红袍姜干见了只冷冷,紫焰中的人影却道:“姜干,帮忙。”红袍人才笑,缓道:“五鬼,缚身。”便是方才血光中李柱子的血,已不再艳了,黯意中透了墨色,人影中五人蒙蒙,是青红白黄黑五色灵光,沉沉似的鬼音。血倒像是活了,不再是他的血,艳艳中带了狰意,是突如其来的五道灵光,融了进去,血再不是血,鬼音中又作浓黑之芒。猝尔黑芒中的一寂,人也寂了,一同寂了的还有紫焰,古坛亦静了下来。

  那缕迷风又作了,是笑声,人却是闭着目,已是觉了那道寒光,寒光果然至的,闻了胸口的闷声,人依然不动。那人只笑,寒光中匕首像是只欲深了下去,人的手只欲沾满了血,真是满手血的,已是笑了道:“你倒是能忍,不过你忍不了多久的。”便是血痕中的又一记,身后的姜干等人只笑,语道:“今日我可是帮了师弟大忙了,师弟可得谢我。”血手中那道寒光只又深,笑了道:“这个自然,我王天化自会还姜师兄这个情的。”

  红袍男子闻此却只笑,眼里的一凛,是忽然的腥风,那一记的血光,男子的手轻轻一动,沾满了血。夜影中那人似是一怔,才像是觉了痛楚,可红袍男子只笑,笑里言:“师弟今日便还了为兄这个情吧。”便又手中的血光一动,道:“五鬼,锁住他的魂。”灰袍之人已是觉了,人影只消,却那缕腥风浓了,是血眸中女娃傀儡笑的,满眼的血色。乍然作的那语惊声,人影现了,没了血色中,见了他不舍的目,然连同他的目一同消了,他的所有。

  夜才止了,腥风并不属于夜的,女娃傀儡似疯了一般吸食着残着的血,红袍男子低道:“这王家的魂血我到底是得了。”便又看了愈渐苍白的皊衣李柱子,笑语:“我说过要谢道友的,我既替你杀了这王天化,如今道友也就还了我这个人情吧。”说着时血色之中腥意愈浓,李柱子闭了眼,他不曾见了忽如而至的血,血里现了那目的,原来女娃傀儡仅有一目,目里映了人的魂,那道仿佛被岁月蚀了空的魂。

  夜色中该是有微光的,流光应是作了点点,没了风声,竟是静了,好似七玄山的夜。人仿佛真的回到了七玄山,七玄山的夜是催人的,人总是缓缓地,无无端端生了梦意。眼皮真是醉了,微光已经不能入了一分,人却习惯困意袭来时最后一眼看着七玄山。好似有些昏昏暗暗,然而模糊中却透着一团白光,竟是那股幽香,人忽然笑,或许又是自己错觉了。

  只是,幽香真的在的,已经触着了人的身,白光也在的,不仅她们,白光中女子也在的。并不知女子怎般冲破了士火古道的禁制,也不知女子如何寻到了这里,或许唯一知道的仅是女子临了,就在身旁,她却挡了自己身前。那是霭荷的幽香,幽香中好似传来了万鬼之声,是夜里的凉意,女子口中道出的轻轻细语。冥冥之中,虽然困意袭身,却有那么几言的温语,如惊梦魂铃一般,是那样地真切。

  似语:

  梦漫梦娆(rǎo)痴呓语,魂发魂牵噬惘颜。

  迷风只作然欲醒,清铃才消故不惊。

  千回万转心终碎,至此不若心悔绝。

  恨罢情断心了去,心里残根心里摧。

  ——《惊梦魂铃》

  血染之中,女子轻轻的念语,雾漫了,是丝丝的凉意,没了皊衣那人,微微意的风。有那么的一刻,白雾与惘血悄然视着,血是无动,惘意逼了来,是发了烫的。然而双凌塔却动了,是一圈又一圈的白纹,白纹作了白光中的雾,雾只遮了古坛。然是淡淡中白雾散着,消了全然,连同那人的血,忽作了的狂风,竟连流光也蹿。

  仿佛置了苍穹,风愈来大了,人径直落着,是许久许久,并不有了尽头。忽然地累,天穹压了下来,人愈来冷着,连同手里的那把剑,却有那么的一只手,那只手紧紧抓了自己,原来她竟比自己的还要冷。

  人像是猝防不及,却笑了,原来自己并不是怕冷,人怕的竟是孤单。手里传了来的是冰寒的意,可寒意浸了心底却不再冰冷,心里安了下来。

  世间的尽头是什么,或许是无尽的深渊,又或许是一切的消亡,然而你却不怕了,因为有那么一个人在了你身旁,有那么一道风只萦了你的身。或者你永不会明眸里看着他,他亦不曾觉了你,又或者你永不知道他的所想,他亦从未念及过你,你却不在乎了,一切的你都不在乎。你只笑,你只攥紧了他的手,你心安,你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