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的会客厅中，方翎见到了肉孜·药葛罗。
这个青年胖子很有些身高七尺腰围也是七尺的感觉，不过似乎是因为自己的一道命令坑死了山阴城上千城卫军的关系，此刻他那张油光水滑的胖脸上隐隐透着些许苍白之色。
而见方翎笑眯眯地望着自己，肉孜面孔微微一抽，很恭顺地冲他拱了拱手：“肉孜·药葛罗见过大人。”
“无须多礼，如果不是阁下相助，这山阴城我们也没那么容易拿下来。”
肉孜脸色闪过一抹尴尬之色，只是如今纳兰笙和黄忠都侍立一旁，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陪着笑脸呵呵了一声，低声道：“如今大人既然已经占领山阴城，肉孜就告退了，如果有事您只管吩咐便是。”
方翎闻言也是一笑，这家伙看来也是知道自己的价值，而方翎既然现在不可能放他走，索性就继续待在城主府中过他的小日子，要说和从前有什么不一样，也只不过是城中管事的从艾山变成了方翎，差别好像也并不是太大。
眼看着肉孜拱了拱手后告辞离去，纳兰笙低声问道：“这家伙我们该怎么处理？”
“好好养着他吧，只要不让他接触那些回鹘百姓就行，如今我们虽然占稳了山阴城，但是城中可还有不少百姓准备反抗，不把他们彻底肃清拜月教很难在城里传教。”
纳兰笙微微一愣：“我们不用这家伙的筹码和药葛罗部谈判吗？万一对方派兵攻打山阴城，我们恐怕很难守住吧，毕竟那好歹也是个金帐部落啊。”
方翎摇了摇头：“想换来山阴城这胖子的份量可还不够，他亲爹虽然是药葛罗部中的大人物但还没有一言九鼎的权力，想拿族中的一座大城换自己的儿子，药葛罗部的其他高层是不可能同意的。”
“那这个胖子还有什么用？不如……”
见纳兰笙眼中闪过一道冷光，方翎摆手道：“把他干掉我们就只有和他们死磕这一条路了，这药葛罗部虽强但先前在定西军手中已经折损了近万精兵，他们有那么大的地盘要守，还要防备他们的邻居党项人，能抽出来反攻山阴城的兵力并不会太多，只要我们能撑住几天就能把药葛罗部拉到谈判桌上，而且肉孜的老爹为了防止我们狗急跳墙干掉他这个宝贝儿子，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会给他们那支远征军使些绊子的。”
见纳兰笙微微颔首，方翎道：“现在那五百罪民刀盾手正在和张冷他们一起镇压城中的回鹘百姓，纳兰兄你就暂且去前线坐镇，城中百姓凡是反抗者全部击杀，至于其他的就放他们一条性命吧。”
纳兰笙连连点头，快步离开了城主府，如今他也知道那些回鹘百姓都是拜月教的预备信徒，的确是不该杀戮过甚。
此刻豪奢的城主府会客厅中也就只剩下方翎和黄忠两人，轻轻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方翎低声问道：“将军以为隐藏在军中的朝廷密探发现我们打下山阴城后会作何应对？”
一旁正泥胎木雕般侍立在方翎身后的黄忠微微一愣，沉吟片刻后低声说道：“如今我们夺取山阴城已成定局，如果朝廷密谍司在山阴城中也有密探存在，老夫以为近期他们可能会频繁活动，煽动百姓的反抗情绪，另外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会诱使我们和药葛罗部死磕，只是那些密谍的力量显然不会太强，而在他们的能力范围内，又能给我们造成些麻烦的恐怕只有……杀了那个胖子？他们要对肉孜那个胖子出手！”
“不出意外就是这样。”方翎扯了扯嘴角笑道：“既然如此，那家伙就有劳将军保护了。”
才明白自己掉进坑里的黄忠老脸一抽，缓缓点了点头。
是夜，大胜一场的扶风城士卒们在城中的空地上举行庆功宴，一坛坛美酒，一块块烤肉流水般送到士卒们的手中，即使是那些伤情并不严重的战士在被随军医生包扎后也加入进来，尽情饮酒欢宴，而狂欢过后，一个个战士便醉醺醺地躺倒在篝火旁被身边的战友搀扶着送进不远处的营房中休息，就连同样出席庆功宴的方翎也在豪饮一番后喝得面红耳赤，被纳兰笙搀扶着带回了原先艾山的那座将军府中休息。
在庆功宴结束，城中的回鹘百姓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小心地关好房门，战战兢兢地进入了梦醒。
而在整座山阴城归于沉寂后，一个个幽深的黑影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街道上巡夜的扶风城士卒，在各个街道中飞快地穿行着。
一个个人高马大，浑身戾气的回鹘青壮被召集起来，而那些白天当了逃兵的回鹘城卫军也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此刻他们的惭愧之色已经转变成了浓浓的凶戾，一个个提着弯刀，同那些青壮一起向城中的那些营寨涌了过去。
与此同时，方翎则被纳兰笙搀扶着，站在了山阴城漆黑的城头上，在两人身边，则是数百位目光清澈，神色沉凝的弓弩手。
在先前的庆功宴上，他们就着烤肉喝下去的不是美酒而是一桶桶的凉井水，此刻他们稍一动弹肚子就像装满水的皮袋子一样直哐当，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一众士卒对那些害他们喝凉水的回鹘人更是平添了十成杀意。
而相比于那些士卒，方翎作为那些密谍司细作重点关注的对象可就不能像那些士兵一样弄虚作假了，他喝的可是实打实的从城主府搬来的西域美酒，虽然这些酿造酒远没有扶风城的蒸馏酒度数高，但为了骗过那些密探，连续几坛酒灌下去还是有了些上头的感觉。
此刻靠在纳兰笙肩头，方翎头脑有些昏沉地打量着那些鬼鬼祟祟的回鹘人，低声问道：“典韦他们已经就位了吗？”
“典将军麾下的逐日军已经埋伏在了四座城门外，只要那些回鹘人入伏，保证不会让他们走脱一人。”
方翎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只是因为酒意渐渐上涌，他倒是没注意纳兰笙此刻的表情有多么怪异。
纳兰笙本以为自己会对方翎无意识的亲近行为感到厌恶，但当他靠在自己的肩头，带着些许酒气的温热呼吸落在自己颈间时，纳兰笙一张妖孽般秀美的面孔骤然涨得通红，借着明亮的月光，直愣愣地打量着方翎那张清秀的脸庞，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不由自主地狂跳了起来，剧烈的心跳声在胸腔中回荡，甚至让他感觉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早在他们刚刚在渭水南岸立足时，方翎对他胡诌过的什么多巴胺奖励机制浮上心头，纳兰笙脸色骤然变得一片惨白，他觉得自己对方翎好像有些来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