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我的1979 > 3、处境

  潘广才道,“我们这一代人主要是吃亏在没有文化,一是条件不允许,砸锅卖铁的机会都没有,二是眼皮子浅,只会朝下看,盯着肚皮,考虑能不能吃饱饭,有没有白面馍馍,不是谁都有你二和叔那股子狠劲的。

  我快奔六十的人了,这辈子算是风风雨雨,大风大浪的都经历过,什么号人也都见识过,能吃苦的,能受累的,懒的不成样的,聪明绝顶的,笨的出奇的,各式各样的。

  你二和叔这样的,倒是独一份,我比他大几岁,从小算一起长大的,按说我应该非常了解他,可是吧,我现在才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他。

  咱们洪河桥,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你二和叔都是饿不死,可想混到今天这架势,没门。”

  何舟道,“你们都是能人,没我二和叔,你们也一样风生水起。”

  何舟与潘广才在一起向来只是扯些家长里短的,很少说这么正经认真的话题。现在陡然这么严肃,一时间也说不来所以然。

  潘广才又顺势点起来一根烟,夹在嘴上吧嗒一口后,接着道,“以前听广播评书,里面讲这个刘邦,我就一直挺纳闷,这么个小小的沛县,咋出来这么多英雄豪杰,张良、萧何、韩信、陈平、周勃、曹参、樊哙、英布、彭越、卢绾、夏侯婴、韩王信,哎,你挨个数,个顶个的能耐。

  都是跟着刘邦一起打天下的,杀猪屠狗的各个功成名就。

  听隋唐演义,跟李世民打天下的,最后上凌烟阁的,知道都是什么人吗?

  全是今天大同人。

  到朱元璋这个吃百家饭的,手底下换成了凤台人。

  后来又听这个太平天国,几个天王,清一色是广西桂平的,再是淮军和湘军,大部分将领基本都是合肥和湘潭的。

  袁世凯没了之后,就更夸张一点,这个就明目张胆的以地域来拉帮结派了,什么奉系、直系、皖系,大大小小军阀不计其数。

  到老蒋这里,他的班底里以江浙和广东人居多,有的甚至还是一个镇上的。

  中国革命史,长征,我也是听了好几遍,出了不少的将军市,将军县,甚至还有将军乡,将军村。

  你说说,你悟到什么没有?”

  “时势造英雄?”

  何舟只知道潘广才喜欢听广播,不管什么时候,小广播都是不离手,进入智能手机时代后,把广播换成了手机,据说为了满足自己的内容需求,对互联网不甚了解的他还投资了一个在线音频平台,因为再不投资,人家破产,他就没书听了。

  重新换回广播听娱乐双响炮?

  他接受不了。

  广播的评书越来越少不说,而且播放时间都是固定的,每天都熬着时间等,哪里有音频平台后,想什么时候听就什么时候听。

  想怎么听就怎么听。

  最关键的是他可以砸钱,让主播按照他的要求录书,放在以前,这是想都想不到的。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潘广才把杯子举起来,轻抿了一口,“大部分人的智商和能力有时候是没多大区别的,比我聪明的人多了去了,我这种小学都没混完的人,跟别人怎么比?

  没法比!

  但是,我跟别人不一样,抓上了机遇,最关键的是,跟着对的人做了对的事情。

  所以,什么样的叫人才?

  培养出来的叫人才,放在正确位置上的叫人才,一旦放错了位置,那就慢慢成了庸才,不是所有的金子都一定会发光。”

  “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个人的努力在历史洪流下不值一提。”何舟终于咂摸出来一点意思。

  “李斯知道吧?”潘广才接着问。

  “秦国那个宰相?”何舟不确定的问。

  潘广才慢条斯理的道,“李斯以前是管粮仓的,一天上厕所的时候,发现厕所里的老鼠真可怜,瘦不拉几的,但是粮仓里的老鼠却过得非常的舒服,住大房子,有遮风挡雨的地方,每天都有吃不完的粮食,各个吃得油光满面,过度肥胖。

  他就由此明白了一个道理,环境对人的成长很重要,一个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首先不是取决于能力,而是在于所处的环境。”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何舟笑着道,“在好的环境里努力才能争取到地位,如果环境不对,怎么努力都没有用。”

  “对,这话是鬼谷子说的,学问可大着呢,太阳底下没有那么多的新鲜事,很多事情反复发生,很多道理啊,老话都反复说过的,你们多听听多读读,总没有坏处的。”潘广才拿起一个窝窝头,往里面了点咸菜,一边吃,一边道,“反正,我就是一句话,人啊,这辈子不能安于现状,一旦拿‘知足常乐’这种话搪塞自己的时候,估计也就差不多就完了。”

  “一定要想办法改变自己的处境,努力争取地位,有机会一定要抓住了。”潘广才最后又补充了这么一句。

  他想想他这辈子,确实就是这么办的。

  他没有甘于窝在农村,坚定的相信李老二说的每一句话,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虽然没有李二的步子迈的大,却一直跟的很紧。

  “谢谢叔教导。”何舟高高的举起来了杯子。

  此刻他终于能理解他老娘在董事会上让他接任董事会主席上那一番话的意思了。

  “何舟论能力,论水平,比不上你们,不是最好的那个,但是有一点比你们强,他是我的儿子。”

  当时,他听这番话只羞的脸红,总觉得老娘霸道,不讲理,这么说话不伤下面管理层的心吗?

  何况让他的脸面往哪里放?

  为了这事,他还闹了好几天心。

  现在结合潘广才这番话,他意识到脱离他老娘手掌心,他做出一番事业算不了什么,关键是能脱离洪河桥、李庄这些人的圈子他做出一番事业,才是真正的了不起。

  但是,没有李庄人的扶持,出了门,他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