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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7章第一个首揆

  治国这种事,千头万绪。

  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那么大的土地、那么多的人口,就是每个县发生一件事,皇帝都管不过来,更遑论根本不止一件事。

  本身就管不过来,若是还不认真,那官员系统必然会进入某种程度的失能状态。

  所以说,古时候一些地方杀官造反,非得朝廷反应过来,派来大军才能消灭。县、府、省这几级的政府又在做什么?

  这个时候就没有力量了?可对待顺民的时候那手段不是花样百出嘛?

  朱厚照历来重视对官员的选拔任用,也是为了应对这一点,在此基础上,他就是强调执行力。

  没有执行力,你口号说的再好听,政治环境再好、条件再充足,事情一样办不成。

  因为没有人真的上心啊,事情办的成、办不成全看天意和运气。

  很多年前,他就说过,我盯上的事情,你一定要给我一个结果。

  当初设立侍从室就是这个目的。

  实际上,效果还是很显著的。

  至少他关心的那些个事情,如开海、藏书园、书院、马政等等全都办起来了。

  所以官员们也害怕引起皇帝的注意,

  当时谢光燮和刘春二人,所在意的‘反转’问题,就是张璁一下子从揭露贪腐到变成本身贪腐的这个反转,极其容易叫皇帝生出疑心。

  所以刘春才说谎言要扯圆了。

  只可惜,皇帝还是注意了。

  不仅注意了,而且力度很大。

  王鏊被急令出京。

  这其实是一个非正常的状态,原先不过来一个侍郎级别的官员,现在一下子到了阁老,说到底就是事情办得很不妥当。

  阁老,哪里就没有别的事情了,朱厚照原本还想让王鏊来负责移民之事,毕竟移民需要给银子、给良种,总归是需要户部的。

  现在他换了个人,还是吩咐杨一清。

  对于安土重迁的国人来说,移民实在不是轻省的活儿,不是说弄不过去,而是如何低成本的弄过去。

  流民没有吃喝,即便心中知道那塞上江南是个好地方,可没盘缠啊!

  考举的人,有时都发愁路费,更不要谈流民了。

  所以只能朝廷供给。

  然而移民要有效果,非得几十万人不可,可那得多少粮食?

  老百姓刚过去没有地,种地需要周期,等到粮食长成,朝廷才能脱手,这又是多长时间?

  因而朱厚照与臣子们商量来商量去,还是觉得这个策略需要长期执行。

  短期之内几十万人是过不去的,只能是年复一年、接连不断的做。一点一点把朔方镇养大。

  “还有其他事么?”

  皇帝发问。

  兵部尚书齐承遂禀奏,“陛下,还有陕西官牧马场,草场被侵占一事。臣,已派人核实……”

  “是什么人?”

  齐承遂却有些不敢答。

  杨一清干脆来讲,“军民监守自盗、勋戚宗室奏讨!洪武年间至今,马政之弊,自京师以达于天下,而陕西监牧为多,其弊尤甚。数年以来,陛下一力恢复马政,原先尚可为,但近两年已万难推行,其缘由所在乃是剩余之牧马草场都被侵占,以做耕田。

  这些官牧马场,早已名存而实亡。所谓名存,地号草场,段画封志,部发册籍,样样俱在;所谓实亡,地已久耕,土非其性,黄篙株立,营草盘根,气嗅不敢近人,唯苦难以饲马。”

  “军民监守自盗、勋戚宗室奏讨……”

  朱厚照念了这句话。

  这其中的意思,就是上上下下都去占了。

  其实他们也不仅仅是占草场,军屯的田地也一并都占了去了。

  这件事可比一个小小的淮安府的什么克扣工钱要严重多了。

  朱厚照负着手,走了下来,他心里想道,当年朱元璋豪情冲天,意得志满,说什么养兵百万而不费百姓一粒米。

  他可曾预料到,仅仅几十年之后,其实后世子孙就已经做不到这一点了。

  但问题不能这样一代代拖下去。

  开海、复套他都有成,朝堂被掌控,银两亦不缺。京营、边军都有直系精锐,如果要解决这个问题,其实条件也相对成熟了。

  “杨阁老。”

  “老臣在。”

  “这件事也要有个说法的。”

  “去摸一摸底,在册的草场一共多少顷,其中被占去了多少顷,重点是被什么人占去了。”

  杨一清略有震动。

  他是了解正德皇帝的。这位祖宗的性格其实有些像是当年的太祖皇帝,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只要开始做,那么就不会白做。

  “老臣,明白了。”

  “放手去做吧。”

  其实光摸一摸底这个事就不太容易。

  但大家都是知道变通之人,比如三万顷的草场被占了,那肯定是搞清楚其中的大头,你非得一亩不差,一点一点去量,那是太死板了。

  出宫的路上,齐承遂一直跟着杨一清。

  两个老头儿都有些沉默,他们都知道皇帝迈出的这第一步代表着什么。

  午门外,

  齐承遂首先说:“陛下交代的事,下官这就派人去了解清楚。到时候……阁老,”

  “想说什么?”

  “军屯、草场涉及众多,而历来清查天下田亩者,便是保全了生前,也保不住身后,属下是替阁老担心。”

  “久在陕西,你我皆知边疆情势。此事不为,这中兴天下就只是缝缝补补。陛下心志又高,将来若再兴兵,一旦国力不够,天下百姓只会比现在更苦。”

  杨一清仰头回忆,“时人都知道东山先生于我有提携之恩,可他落难之时,我却没有出手相救。由此说我忘恩负义。可当时,我也以为应当坚决用兵。那般局面,在公,我是朝廷的陕西巡抚,在私,我是东山先生的忘年之交。而所谓君子,是该为公、还是为私?”

  “自然是为公,天下人不解阁老之意久矣。”

  “那便是了。当时为公,此时为私,便是如何面对东山先生这一关,便怎样都过不去。”

  齐承遂不禁肃然起敬。

  “圣君临朝,机遇难得。真要说起来,我杨一清还是天子任用的第一任首揆,若是无甚作为,此生又有什么趣味呢?”

  这样谈起来,反倒不觉得那么窒息了,而是有一种实现抱负的快意。

  “下官愿追随阁老,此生不悔!”

  齐承遂算是他的老部下了,杨一清没有一丝怀疑。

  “但,可惜了。”

  “阁老可惜什么?”

  “当初我们身在地方,人微言轻做不成此事,现在居于中枢,却又无可用之人搅一搅那浑水。”

  齐承遂皱眉思索了一下,“这样的人确实难找。顺天巡抚顾人仪如何?”

  “性子倒是刚正,但那是费子充的人。”

  啊,如果还有这个限制条件,基本是天下难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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