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钱隆传 > 第八章 斥候

  听见白眼狼这三个字,坐在花厅里的杨文玉不禁有些诧异。

  他看了看身边的刘主事,却见他摇摇头,一副见怪不怪、又哭笑不得的神情。

  可是,老白并没有因为大隋第一玄甲卫的催促而加快脚步。

  贾易有些尴尬,转头对杨文玉笑道:“这位仁兄,自打出生就爱翻白眼,所以他父亲便给他起了白岩这个名字,我们都叫他白眼狼。”

  杨文玉微笑着点点头,而此时他心里想的却是:“这军情司的后院怎么和少孤营的校场一个调调。”

  白岩进了屋,并没有按照杨文玉所预料的给屋里的三人行礼,却转身关上了门。刘方站了起来,施了一礼,恭敬的说道:“师傅。”

  杨文玉更加诧异了,而此时的白岩却一眼看见了杨文玉:“殿下来了?”

  贾易哈哈笑了起来:“你这白眼狼,别在这拿腔拿调的,快来见过殿下。”

  白岩撩衣刚准备跪下,杨文玉赶紧上前一步搀住,转头问道:“贾叔,这位就是您给我请的老师?”

  “不错。”贾易道:“殿下恐怕不知道,这世上第一个拒绝成为玄甲卫的,并不是萧叔宝,而是这位白岩。”

  杨文玉直起了身子:“愿闻其详。”

  “白岩当初是禁军最好的斥候之一,擅长易容潜伏,跟踪暗杀,皇上统领前朝禁军之时,几次大的军功都与老白有关。”贾易看了看依然如石头一般的白岩,“后来皇上邀请老白加入自己的亲兵卫队,他一口拒绝。。。”

  白岩忍不住说道:“老贾,你说的也太夸张了,什么一口拒绝,我也是考虑了一晚上好吗?”

  他向杨文玉拱了拱手:“殿下,有光就有影,皇上需要有人在明处,也需要有人在暗处,我的本事不多,会的东西更适合在暗处给皇上效力。”

  贾易拍了拍白岩的肩膀,叹道:“兄弟,这么多年,真的是委屈你了。”

  白岩对他翻了个白眼:“我有什么委屈的,做自己喜欢的事,还能帮皇上分忧,倒是我这个徒弟,这么多年,替我站在明处挡枪挡箭,才是真的不容易。”

  “原来刘大人是白叔的徒弟啊,”杨文玉恍然大悟,“这么说,那以后得称一声师兄了。”刘方连忙摆手:“不敢不敢。”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白岩冲着贾易暗暗点了点头。四人谦让一番,贾易坚持坐在了下首。

  坐下之后,白岩打量了一下杨文玉:“恕老臣冒昧,不知殿下是怎么闯过这第一关?”

  杨文玉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贾易,突然明白过来,他站起身来拱手道:“白叔是长辈,是文玉的师傅,以后可千万别论这些虚礼了。您是说贾叔布置的那些禁军吗?”

  看见贾易嘴角上扬,杨文玉有些牙痒:“这一个多月都被贾叔给唬住了,以为那些禁军就是来看着我的,其实他们只管看家护院。只要我不是翻墙进出,根本没人管我。我内院里那些小太监不说话,我一年不回去也无事。”

  “但是殿下这进进出出的都在别人眼皮子底下,还怎么办这军情司的差事?”

  “我后来想明白了,有时候这机密的事情,反而得光明正大的做。鬼鬼祟祟的,能躲的了几时?都在明面上做事,反而没人怀疑。”

  “好!”贾易和刘主事一起拍手,“殿下这就算是入门了!”

  白岩微微一笑,突然问道:“殿下,在你看来,做探子这事最要紧的是哪个字?”

  “哪个字?”杨文玉有些糊涂,“想必是个秘字,刚才白叔也说了,您是在暗处给皇上效力,凡事都是秘而不宣……”

  “不然,”白岩翻了个白眼,“做探子也未必要秘而不宣,殿下刚刚自己还说了,机密的事情,反而得光明正大的做。兵法也有云,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堂而皇之的阳谋可比阴谋更难对付。”

  “这……”杨文玉不禁也想翻个白眼,心想这老头其他本事还不知道,抬杠是的确挺厉害,“凡事没有绝对一说,照白叔这说法,这最要紧的字可就难说了。”

  “殿下这话倒是说到点上了,”白岩笑道,“凡事没有绝对,不过做探子的,还就真有个字,绝对不能忘!”

  杨文玉屏息凝神,思索了片刻:“难不成是忍字?”

  贾易拍手道:“老白,这回你可是输了,殿下第二个字便猜中了。”

  白岩看着杨文玉,有些惊讶:“这么多年,教过不少徒弟,包括刘方,大多数都说是个秘字,还有说杀字,绝字的,只有经过世事,来我这半路出家的能在三个字之内说对的。”

  杨文玉挠了挠头道:“其实是真想不出来了,只是突然想起刚练武时,父亲对我说,天下所有的事,都逃不过一个忍字。”

  白岩点头道:“皇上说的极是,其实也不光是做探子,众生皆苦,人生不如意,十之常八九,不如意时,只有忍……”

  喝着茶的贾易放下杯子道:“怎么着,白大师是要开坛讲经吗?”

  白岩笑骂道:“怎么,就许你这个假道学讲吗?”

  四人一时都笑了起来,白岩转头对杨文玉说:“殿下莫怪,我们老兄弟在一起随便惯了。”

  杨文玉笑着说:“不妨不妨,叔父们随意。”

  白岩咳嗽几声,正了正衣冠:“殿下,这忍字,便是个以刃加心,做探子是个死中求生的勾当,说句殿下不爱听的话,”他看着杨文玉的眼睛说道,“我怕殿下忍不了。”

  杨文玉道:“师父,我六岁开始习武,虽然长在深宫,但是吃的苦也并不算少,师父可别小觑了文玉,什么劳累责罚,只管用在文玉身上。”

  白岩摇摇头:“殿下,忍耐的忍,我想您是绝无问题。我说的是残忍的忍。做探子,就得残忍,对敌人下得了手,对同僚下得了手,对自己的至亲好友下得了手,更要对自己下得了手。只是,残忍到如此地步,在这烈火煎熬中却不能失了本性,要守住一点忠心,对大隋对皇上对朝廷尽忠。”

  杨文玉眼眶有点湿润,他站起身,深施一礼,道:“前辈们为国为民,抛家舍业,披心沥血,受如此煎熬,我杨氏族人怎可落于人后。文玉愿与师父师兄一起为大隋尽绵薄之力,请师父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