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提灯驱邪人 > 第四百九十五章 白夫子

  天色迅速变得昏暗,白夫子仅仅呆愣片刻还是将渔网提了起来。然后他连那被渔网裹着的昏迷年轻人都来不得及处理,就赶紧走进船舱开启符阵。渔船通体轻颤发出昏暗光芒,迅速朝着不远处的小岛驶去。看着前方出现的礁石群,正紧张打量四周动静的白夫子明显轻松不少。这时,他才有心思观察起渔网中像具尸体般一动不动的年轻人。渔船轻车熟路的在礁石群中七绕八绕,终于出现在一座搭建在礁石上的竹屋前。白夫子将船系在木桩上,吃力的将渔网连着年轻人一块拖进竹屋。片刻后,昏暗的竹屋里便亮起了灯火,还有袅袅青烟。许洛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人塞进一个巨大滚筒中间,无数道锋利气机从四面八方在身体上疯狂切割。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肉被一寸寸撕裂,可马上又在一股股温暖气息下生出新的血肉。幸好无论如何总有一抹淡淡青光护持他心神,让他不至于彻底活活痛死。这个噩梦十分漫长,长得许洛都快有些麻木了。直到他感觉到一股淡淡暖意缓缓融入身体,他下意识就睁开了眼睛。“哎,你这后生也当真是命硬,昏迷这么多天竟然还能醒来?”一个苍老沙哑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口音有些奇怪,可大致上还是听得懂。许洛下意识想要站起来,可马上体内无处不在的剧痛直接就让他痛嘶出声。苍老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回却明显透着股恼怒。“你怕是被水浸坏了脑子吧?这么多天水米未进,还能动弹那才叫奇怪,别说你一个开灵境都不是的普通人,就算有修为在身那也够呛!”许洛心里一凛,什么叫开灵境都不是的普通人?可当他仔细感知下体内情况,顿时脸色变得难看无比。此刻在他体内,所有灵气全部消失得干干净净,连从来都是奔腾运转不休的气血也被某种伟力生生凝固,无法调动丝毫。幸好自从修行以来,许洛受过的打击早已数不胜数,甚至都已经有些习以为常。凭他的运气,在水眼中获得那般大好处,又怎能不受些罪?何况,眉心中的青竹虚影虽然黯淡无光,明显受创不轻,可依然在回应着许洛的召唤。有枉生竹在,那就还不到山穷水尽之时。好半晌后,许洛才适应体内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的彻骨剧痛,缓缓扭过头。一个头发花白的干瘦老者映入他的眼帘。“是小子鲁莽了,还没谢过老丈的救命之恩!”“你叫我白夫子便是!”听到许洛那明显带着大燕风格的口音,老者眉头微皱。“听你说话这口音,好像不是白沙屿这边腔调,你小子究竟从何而来,又为何会赤身裸体落入海中?”白沙屿!许洛很确信自己从没听过这个名字,界海也没有叫白沙屿的地方,再想到老者那奇怪的口音,难道自己已经来到了外域?想到这里,他说话便开始有些小心翼翼。“小子许洛先谢过夫子救命之恩,不知这里是何地界?”白夫子狐疑看他一眼,可还是缓缓介绍了几句。这里是破空海三眼井地域,可也并不是什么极端荒芜之地,最近的大城便是乞活盟玄龟城!所谓的井,在这里就是一种地域称谓,类似与许洛印象中的郡县之类,只不过将陆地换成海域便是。三眼井是以白沙、泽水等四座岛屿为边角形成的广阔界域,其中所有岛屿及海面都归其管辖。之所以要特意将海面提出来,那是因为在破空海能生活在小岛陆地上的都是修行人,或者是其嫡系亲属。按照乞活盟立下的规矩,每个成丁若是在冠礼之前还没有开灵成功,就会被赶至船上生活,未经允许不得上岸。这也就是所谓的船民由来。在破空海这群人的数量几乎是多不胜数,也从来没有人在乎过这些蝼蚁的死活。白夫子虽然生活清苦,可终究也算是开灵成功,勉强够资格能让一家人在白沙屿上居住。可就算是这样,他依旧只敢将竹屋修筑在这片荒芜礁石上。生怕哪天某位大高手看他不顺眼,随手就能让其家破人亡。一直提着颗心的许洛听到乞活盟,终于松了口气。历尽诸般艰辛,总算来到了神秘外域,而且还正好出现在乞活盟管辖地界,这也算是现在唯一的好消息。白夫子又絮叨说了几句,见许洛神情若有所思,还以为他刚刚醒来精力有些不支,枯瘦手掌摆了摆。“我年纪足以做你阿爷,便叫你小洛吧,你刚刚醒来先别想那么多,今晚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出房间,刚拉开门腥红月华猛得照耀进来。许洛惊诧神情一闪即逝,外域竟然也有诡异红月!可等到白夫子回头,他又变成刚才的木讷模样。白夫子像是想起什么,又小心叮嘱道。“记住天没亮之前,切记不可走出竹屋,不然恐有性命之忧。”许洛做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连连点头,倒也算是本色出演。“夫子那你……”醒来的片刻间,许洛便看出这竹楼就是搭建在一片礁石上面,下方不时就会响起波浪拍打闷响。这屋子摆设虽然简陋,可每样事物都是油光水亮,显然经常有人使用,应该就是白夫子自家卧室。这老头子虽然嘴里抱怨不休,可心地着实不坏,竟然直接将房间让给自己这个陌生人。那他要去哪里?看出许洛眼中担忧神情,白夫子下意识露出几分矜持神色,在仅剩的几根花白胡须上轻抚。“老夫安危倒是不用你来担心,怎么说这么多年修行下来也能堪堪自保,你好好休息便是。”说完还不待许洛回应,他就迫不及待将舱门紧紧关上。许洛眼中露出古怪神情。不过白夫子倒也不算说错,此刻的许洛确实是手无缚鸡之力,随便来条大点的鱼只怕都能甩他两尾巴。不说那些被某种伟力彻底凝固的气血,就光是体内五脏六腑,此刻也被搅成一团糟。也就是许洛肉身足够强悍,所以才能这么快清醒。诸多逆天神通大多都没有半点回应,倒是心湖上明字符却是不停闪烁着黯淡白光,这也意味着此地暂时没有危险。而更让许洛诧异的是,这外域果然不愧是狠人层出不穷的修行宝地。仅仅是身体本能感知,许洛便察觉到四周灵气比起绝灵域来,浓郁好几倍都不止。若是一个普通绝灵域百姓就这么直接进入外域,只怕都会爆体而亡!甚至许洛都怀疑,自己现在身体这副鬼模样,倒有很大可能是正在适应外域的灵气变化。毕竟自从将玄冥长河吞入体内后,他这具身体修行根基时刻都在发生着巨大变化。对灵气的感知、吸收通通都在飞速提升。如果说以前他身体气血占去八成以上本源,现在则已经是灵气、气血对半开,可想而知提升之大。此刻许洛诸般神通仿佛都陷入沉睡,可丹田中那道刚刚收服的玄冥长河却是生龙活虎,灵动至极。灵识一落,长河立即开始扭曲变幻成一枚漆黑指环戴在大拇指上。许洛多看了几眼,扳指立即泛起莹莹毫光,好像要迫不及待飞出去。好半晌后许洛才下意识摇头失笑,也不去管那还在燃烧的昏暗烛光,直接便沉沉睡去。当天边第一缕霞光透过间隙照入房间,许洛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第一时间就看向手掌,玄冥长河像是凭空从体内长出来般套在大挴指上。仔细察看着体内情况,许洛脸上下意识露出一抹喜色。难怪枉生竹如此看重这玄冥重水,威能强悍不说,就连疗养伤势、滋润肉身效果都是如此逆天。仅仅只是一晚上,许洛就觉得好像恢复了几分力气。他尝试着在木板床上动了动,然后双手一撑便坐起来。只是清晨的海域明显有些凉意,赤裸身体下意识泛起一层鸡皮疙瘩。没想到这么多天,白夫子竟然连条鼻犊裤都没给他。正当许洛挂着空档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木门吱呀一声打开,白夫子双手捧着个青瓷大碗,腋下还挟着套黑色衣裳走进来。“估摸着你也该醒来了,这玄丝衣是老夫年轻时留下,你将就着先穿。”白夫子先将大碗放在旁边,顿时一阵浓郁香气扑面而来。许洛正要出声道谢,可肚子这时却突兀冒出咕咕怪响,哪怕这混账如此厚脸皮,这会儿也有些无地自容感觉。“啧啧,年轻就是好,昏迷这么多天好好睡一觉又是这般生龙活虎!”白夫子不以为意轻笑几声,放下衣裳就重新走出船舱。没过片刻,许洛便一脸讪笑的端着大碗走出了船舱,坐到正在整理渔网的白夫子身边。这是竹楼特意外延海中的一处宽大平台,边缘处还写着龙飞凤舞三个大字,观潮台。前方视线一望无际、波澜壮阔,不时就有高高激撞而起的浪花溅射到竹制地板。看着他手中空空如也的大碗,白夫子随手朝旁边一个小炉子指了指。“鱼粥还给你温着,不够就自己去盛。”许洛回味的舔舔嘴角。他本就是个好口腹之欲的美食老饕,这么多年吃过的好东西也不算少,可比起这碗清淡、却鲜美至极的鱼粥来说,通通都是渣渣。他都顾不得矜持,直接就将砂锅中所有鱼粥全倒进碗里。可惜份量却出乎他意料的少,剩下的连大半碗都没有。许洛三两口就将其倒进肚中,眼中遗憾神色一闪即逝,随后他提起大碗和砂锅收进旁边竹笼。见到这一幕,白夫子只是淡淡看了几眼,就又将注意力放在手中渔网上。许洛将食具略加整理,正要说话脸色却突然一变,只觉得刚刚吃下的鱼粥化作淡淡暖意在胸腹间缓缓升腾。他神情若有所思,看了正聚精会神专注手中动作的白夫子一眼,然后悄然行了个大礼。体内伤势太重,许洛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那鱼粥竟好似灵物所煮。虽然灵气稀少至极,可对于明显生活清贫的白夫子来说,那可能就是他能拿出来的最宝贵东西。就这么忙活几下,许洛竟然罕见的额冒冷汗,他赶紧靠着旁边竹椅坐下打算缓缓。若是不算体内保命底牌,此时的他却是连个普通人都不如。白夫子将渔网重新挂起来,朝阳照耀其上泛起熠熠金光,许洛这才发觉不起眼的渔网竟也是件灵物。“你身体还没恢复,就暂且在房间休息,老夫得先去忙活。”白夫子看看天色,便神色匆匆交待几句直接驾舟离开。许洛缓过气来,也有些好奇这老头子一大清早就有什么急事,便顺着小舟离开方向看去。没过一会,就见着小舟上多出好几个孩童又重新驶了回来。许洛错愕回头打量下竹屋,这才见着大门上挂着块知礼私塾的牌匾,也就是说这白夫子,还真得是位货真价实的教谕夫子。这片礁石离岸边并没多远,片刻后,一阵嬉笑打闹伴随着白夫子严厉呵斥声,便齐齐传入许洛耳中。许洛并没有下去打扰别人,只是静静看着那些明显格外调皮的孩童走入竹楼。这些孩子好像对白夫子这位老师没有丝毫畏惧,连礼都没有行就自顾自走入竹楼。白夫子老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可马上又摇动小船朝岸边驶去。来来回回好几趟,白夫子终于将所有孩童全部接了过来。此刻他也早已累得气喘吁吁,可仅仅大声喘息几声后,他也匆匆走进竹楼大厅。轰……他一进入大厅,里面便传来一阵巨大喧嚣声浪,许洛眉头微皱,怎么看这些熊孩子都有些故意如此!想了想,许洛也悄然走下楼梯来到大厅后窗前,此时距离接近,孩童的打闹声听得愈发真切。可让许洛意外的是,哪怕这十来个孩子明显就没有几个在认真听的,笔直坐在上首的白夫子却是视若未睹,依然抑扬顿挫背诵着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