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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二十一章:神龛少年

  田裕林果然冷静道:“百里大小姐,自然不是我琼县欲以贫身攀龙附凤。鄙人在琼县踌躇三年,不求励精图治之,也算得对得起本县百姓。

  这三年来,鄙人以脚步丈量,呕心沥血,所制一副琼县堪舆全图,乃是包括了关山山脉的原始森林……”

  “原始森林?”

  游吹云终于忍不住打断道:“妖魔异族横行之地你也敢去?”

  田裕林拱手道:“不负‘呕心沥血’四字。”

  游吹云和百里初秋忍不住对视一眼——天下之大,虽然人族昌盛,但总有鞭长莫及之地,例如深山老林,人力极难开拓,便是遗留一片不能涉足之地,亦称原始。

  像南越府这般地界,一府才三县,可想而知有多少原始之地尚未开发,又有多少异族在山林里未曾开化。

  而这位田县君却口口声声称自己深入其中还绘画了详细的堪舆图,所以百里初秋与游吹云都是半信半疑。

  “我知道诸君心有疑虑,所以我其实今日已经带来了——琼县的堪舆地图。”

  这位田裕林田县君果然是有备而来,开门见山的便令人将一张能够铺满驿馆大堂。

  所有人都发出惊叹,这堪舆地图乃是手绘,标注详细,仔细看去,似乎在看一个微缩的小世界,山水走势,动物栖息,特产天材地宝——

  尤其是天材地宝这一块,田裕林注解非常详细,用朱砂笔着重勾勒了出来,所以这位田君的目的便时一眼尽知。

  “田大人能够采收到大山里的土货?”百里初秋直击要害,仔细的审视这张地图。

  这张地图绘画专业,而且看仔细看地形走势,竟然完全没有破绽之处,按照百里初秋自己的理解,还算得一目了然。

  随后百里初秋抬头看了一眼游吹云,游吹云苦笑道:“我虽然能飞,但金丹境至多也就百丈,这地图一看便是万丈之处才能窥得全貌,别看我,我也核查不了。”

  司天监,监天,三品大员,如此年轻,却是金丹修为,很明显低了许多,可是田裕林聪明如斯,这些信息稍微一综合,他立即拱手道:“监天大人可是南天门少宗?”

  说实话,虽然没猜对,但游吹云对于此人的头脑有些佩服,只是拱手回礼,但也不言,有些时候说清楚没有不说清楚好,模棱两可的态度更是让对方投鼠忌器。

  但是这位田裕林却似乎认定了心中所想,即便是一直按捺着自己的心情,此刻也不免露出一丝兴奋:“若是少宗也能参与其中,这条商路一旦成型,必然造福一方!”

  意外的百里初秋没有反驳,因为照这个图标记来看,这绝对是能够让南越府欣欣向荣的一条商路,规划恰好途径两县,其实这位田裕林县君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田大人这张地图的确是很有条理,我也看到了实现的可能性,但是田大人,此非一日之计,所以我还要再好好思考,不可能立即答应你。比如田大人你所标记的许多地方,其实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顺利开采吧。”

  百里初秋随便指了一处原始森林里面的矿标……而那里也标注了一处聚集点,不知是哪个种族的人。

  “大小姐,你所指的地方是人族聚集,不过是少数罢了,他们虽然不跟我们同一法度,但是绝对是友好的……”田裕林赶紧上前解释。

  二人便这么开始商谈起来,大多是百里

  初秋问,田裕林有条不紊的回答,似乎他能够解决每一处不合理的地方。

  游吹云看了半天,心中也认为田裕林这三年的呕心沥血可能真没有白废,如若照他所说他真的把原始森林里的各族统一起来,这富裕南越府的商路兴许真的能建立起来。

  但百里初秋终究是问到一个关键的问题:“田大人,你的承诺作数吗?”

  田县君本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此刻也忽然住了口,沉默下来。

  半晌,他才歉意的看向二人:“府君并不同意鄙人的计划……”

  游吹云这才点头,原来如此,看来这位田裕林是要绕过南越府的府君,想要直接乘此良机和百里初秋谈定,最好来一个“先斩后奏”。

  百里初秋淡然道:“哪敢问,如此完美的规划,为何知府大人不同意呢?”

  田裕林叹了一口气,倒也不隐瞒,将手指落在了南越府旁边的关气隘上面。

  “关气隘断我风水,使得此图大部分异族受到影响——因为——”田裕林欲言又止,却最后低声喃喃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因为关气气隘常有阴兵借道,所过之地寸草不生,导致林中的异族经常迁移避开,所以我先前与他们商量好的条件总是变化,根本得不到实施的机会。”

  阴兵借道。

  二人浑身一阵,尤其是游吹云,神色冷冽起来,既然是关气隘,那便很有可能是神王墓的原因了。

  于是游吹云抢道:“也就是说,只要灭了这些阴兵,南越府便能联合森林异族,富裕起来?”

  田裕林炯炯的目光看向游吹云,直到后者有些不自在,自认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但忽然,这位曾做到五品郎君的贬谪县令撩起衣摆,给游吹云俯身下跪!

  田县君这般下跪姿态,坦诚而流利,游吹云一时震惊,适才去扶,但田裕林长跪不愿起。

  “希望少宗救我南越百姓!”

  “田大人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商量……”

  田裕林抬起头来,一时失态道:“南越府自古以来便是一片黑暗之地,先人在此开垦土地,我们后人确实在难以坚守,每年所产的钱粮其实根也只是勉强纳税,但朝廷这几年却多次强征赋税徭役——我们南越府本来就难以支撑,这下子,便是完全撑不下去了。

  少宗可能询问迁移之事……可是朝廷之命在上头,我们又哪里敢这般恣意?

  更要命的是——随着南越府人口急剧减少,那些阴兵似乎因为南越府人气不足,所以越发的肆无忌惮,时常掠过我人口重镇,就算是我琼县也多有所害。

  少宗从官道过来,必然沿途所见一些空城空地!其实这些地方,便是阴兵来过的痕迹!”

  说到最后,田裕林咬牙切齿,显然是对作乱的邪祟憎恶到了极点。

  游吹云这才知道,沿途所见,原来并非是尸鬼老祖一人害了所有,也有阴兵作祟的原因。

  “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田大人乃至府君必然想了许多办法,可是这神王墓乃是自古遗留下来的难题,我一个金丹境修士,又有什么办法?”

  而田裕林脱口而出:“少宗难道不是南天门的天下行走吗?此番来此,难道不是来解决神王墓的鬼王吗?”

  游吹云霎时间大惊,千言万语化成一句:“你怎么……猜到的……”

  “因为是我托朝中朋友的关系,将南越

  府神王墓的危机奏报天子,我那个朋友坦言,将会由南天门的高人来处理南越府的危机。

  后来听闻南天门点出五名天下行走,那时我便知道,我们南越府的救星,来了!”

  田裕林口称救星,然后挽着游吹云的袖子,请求对方拯救南越府。

  游吹云惊诧于对方的头脑,也沉声道:“田大人也看到了,我就算是天下行走,也不过是金丹境的修士,那鬼王可是有元神境的厉害,手下还有三千阴兵,我如何能够制得住它?”

  田裕林依旧是长跪不起,但语气坚决:“若是普通金丹境修士,必然不可以。但是,您是南天门少宗,是朝廷的三品仙官!那么您一定可以!”

  游吹云忽然明白了眼前这人为何一定要托付于他了。

  因为实在没有办法了,就算是最后一根稻草,也要当做救命的牢牢抓住,他游吹云反倒成为了南越府最后的救兵了。

  “大人!少宗!求您救救我们吧——”田裕林忽然声泪俱下:“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游吹云心中惘然。

  ——

  神王墓并非在琼县,而是西出琼县,走上数十里,才到关气隘。

  而这数十里,可以说是荒无人烟——游吹云这般想,却忽然愣住了。

  因为他就快要抵达关气隘之时,居然遇到一处山脚的村落!

  而且是——华夏民族!

  游吹云左右看看,此处宛若戈壁一般的地方,竟然还有人在如此艰苦的地方居住?简直是匪夷所思——他们吃什么?他们喝什么?

  怀着好奇之意,游吹云握紧了腰上的军刀,拽着缰绳,安抚马儿,让马儿缓缓靠近村落。

  那边的村落却也是不平静,村口也没有盯梢的,只是听着好似一阵喧闹,以至于游吹云这骑着高头大马的持刀少年已经到了村门口,里面的村民都没注意到,而是好像继续在争执吵闹。

  “抱着你的死酒鬼,死外边吧!”

  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被痛斥,然后被一脚踢出大门,滚落到游吹云这高头大马的旁边。

  少年即使是鼻青脸肿,却也死死的护住怀中的类似于神像一般的雕塑。

  村民们这才注意到村外来了一个身段不俗的英武男子。

  先前喊打喊杀的一群男子也瞬间鸦雀无声,警惕而迷茫的看向那高头大马。

  而游吹云拉紧缰绳,却只是低头看向这个不断流鼻血的嶙峋少年。

  ——

  少年叫做王定,自小与奶奶相依为命,守着村里的唯一的神龛。

  至于庙子……早就被那群暴乱的人拆了,这神龛也是村长出面才得以留存。

  至于神龛里面供奉的是谁,其实王定一直不知道,而且奶奶也是不知道的。

  王定想,说不定奶奶的奶奶也不知道咱们家世代供奉着到底是哪一位神祇……也许是玉皇大帝?但也有可能只是一位小小河神?不对,我们村里哪里有河……或许是灶王爷?

  但是守着,便守着,奶奶说,不要管供奉的是哪一位,就是守到死便对了,用一生去侍奉这位神祇,而这位神祇总不会抛下自己,到死的那一天,这位会亲自来接自己去美好的地方。

  爷爷是如此,爹娘也是如此,都被接这位神祇接走了哦。

  所以王定也暗自发誓,这一辈子一定要守护好神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