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南宋风烟路 >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且听风吟

  叙完旧,yin儿站起身来径自往山上去。胜南赶紧也起来追她:“你干什么”yin儿在黑暗丛林深处转过脸来:“你别跟来,我去找越风,我要跟他道歉。”

  胜南心一紧:“不行,你不能去万一他再跟你打起来,你身上还有重伤。”

  “他到敢杀了我”yin儿一笑,“你放心,我去他身边,不是没有目的的,我要把他给拉过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真的别跟来,跟来会luàn了我的计划”她越走越快,胜南知道上次越风可能真的只是一时冲动,单凭越风,不会对yin儿性命造成什么危害,可是不知怎地,总是有点担心她的安危。

  他终于没有发现,原来她每次出现的时候,都会令自己安心。

  正如她每次走的时候,都令自己担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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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in儿在密林里探寻了许久,终听到熟悉的凤求凰,透过树枝往越风看,他半坐着衔叶,姿势很优美,整个人也显得俊秀,yin儿不由得自言自语:“不知是不是曲高和寡呢抚今鞭总是曲高和寡的”越风继续动情地吹,自己沉浸其中享受。

  yin儿走到他的视线里去,越风吹的声音越来越轻,直到停下。他脸上流lu出明显的惊讶,他始终未曾料到,这女子还会再度回来、站在他这边

  yin儿低着头,道了句“对不起”,碰巧这时候他也说了一句“对不起”,刹时连yin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人一阵尴尬。越风续道:“你没有对不起我”

  “我我不该随便玩你的贝壳”

  越风摇摇头:“是它命里注定要被你nong坏。”yin儿听他口气近乎绝望,忍不住流泪:“我真是个灾星”

  越风难得地真笑起来:“灾星灾星不是我吗”站起身来,“你的伤好些没”

  “没没什么大碍。不过你下次要小心些,这抚今鞭削铁如泥,更何况人,幸好我不常用左手,要换了独孤的话,他一手好剑术就废掉了”yin儿若无其事,其实隐隐作痛。

  “你讨厌我吗”越风抬起头问,“我是不是很惹人讨厌”

  yin儿一愣,笑起来:“老实说,一开始觉得你绝情绝义,是个没有魂的怪物,仔细想想,其实也不是很讨厌”

  “没有魂的怪物”越风听罢,若有所思。

  yin儿突然左臂一阵剧痛,越风觉察出她脸上的痛苦:“你很疼”

  “是啊有一点”她强忍着。

  “你下山去吧,他们和你是自己人。”

  “他们他们当我自己人敢把我当敌人绑起来,这是对待盟主的态度吗”yin儿忍着疼忿忿说,鼻子都揪紧了,模样很奇怪。

  越风看天快亮了,将火扑灭站起身:“你说,我可怜,是不是”

  yin儿啊了一声:“不是啊,我说过你可怜吗我说的话,那也是可爱的意思,可怜有可爱的意思”她显然在狡辩,越风小声说:“当时,你说你同情我。”

  yin儿一愣,傻在原地。

  越风说:“仔细想一想,我的确很可怜”

  yin儿小声劝:“你是说眼泪啊其实老天爷分给每个人一样多的眼泪,你不为自己流泪,自有旁人帮你流”

  越风嗯了一声:“我爹娘和师父在九泉之下为我流泪,阑珊为我流泪,哥哥也为我流泪原来坏人死的时候,也有人帮忙流泪”yin儿一怔:“越风,只要你自己相信自己,好过一千个别人相信你,我不希望我站错了位置,我不希望我这么相信的人他自暴自弃。你不是坏人。”

  越风一笑:“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话那么多了,因为你很关心别人”

  “你却总是不苟言笑,假如我是你,冤屈早已洗清了”

  “哦你到试试看”越风还是冷笑。

  一阵风肆虐,yin儿倒吸一口凉气,左臂已然僵硬:“你打算去哪里”越风转过身来:“我也不知道。”yin儿冻得直哆嗦,越风看她伤口再裂,衣上全然血迹,怕她有事,脱了外衣给她披上,挡住她伤口:“你下山去吧,山上风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yin儿泪水盈眶:“不行,你一个人,会被他们诬陷死的,他们会背着我,找一切方法杀了你”她眼泪要落,忽然看见越风脸sè一变,赶紧拭泪:“我真没用我干嘛要哭呢说好了不准哭的”

  越风叹了口气,脸sè却是出乎意料地温和:“我带你去一个风比较小的地方。”

  yin儿跟着他走:“对了越风,你以后不要吹曲了,他们就在附近,也许会顺着这声音找到我们”越风一愣,yin儿试探着问:“是不是阑珊让你吹”

  “小的时候,她不听曲子,睡不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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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白天飞快地交替着。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也是傍晚,视线里的苍梧山,依旧在血sè夕阳下。

  yin儿想起和越风初见的情景,微微笑:“你改变了一点”“是吗”yin儿点点头:“以前你很少笑,很少真心地笑。”

  “没有什么可笑的事情。”

  yin儿一愕,这不就是拐着弯子说她可笑,叹气说:“你压抑情绪,不与人沟通,性格上就会连累今生,还会祸害下辈子。”“啊”越风哑然失笑,不解为什么还祸害下辈子匪夷所思。

  “我听师父说,你在生命最后一刻表现出的性格会是你下辈子的性格,我们江湖人士特别要注意,每一刻都可能是临死,为了不祸害下辈子,我天天都大笑或者大哭,绝对不会压抑自己。”

  越风一笑:“领教到了,如果这是真的,那你生生世世的性格都是这样了,不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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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睡的时候,越风尽量照顾得yin儿暖和,可是yin儿说话的时候,还是听得见颤音。

  他睡在她不远的地方:“凤箫yin,这名字是你真名吗”

  yin儿有点虚弱,强打精神回答:“不是,我和七个师兄都是词牌名做号的。但是这号不是我自己取的,是师父取的,也不知师父为什么独独钟爱凤箫yin这个词牌名呢”虚弱的时候,话还越讲越多

  “那么你真名叫什么”

  “别人都叫我小三,或者老三,这年头,不叫猫儿狗儿就不错了”

  越风笑了笑:“你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香味”“真的”“是啊,是一种huā的香味”他轻声说,“真羡慕你,英雄少年们都是你的朋友”

  “你也是个英雄啊,这样吧,你从我这个英雄少女开始,一个个地去结识,林阡就是这样的,磨难出少年英雄。”

  “磨难从我五岁那年刚到逐月山庄的时候就有了”

  yin儿一怔,终于可以,听见身边这男人的心事

  “我被师父带进师门的那一刻起,围绕着我的就只有冷漠和白眼,白天习武,或许还有师父的庇护和赞誉,可是一到晚上,没有谁会给我包容他们哪里是我的师兄师弟在我要睡的时候抢去我的chuáng单被褥rou皱了扔在地上,只顾自己喧哗嬉笑,闹完了闹够了,就有个叫李辩之的过来嘲笑我,你这个克死父母的灾星,凭什么和我们住在一起我被他的气势吓怕了,赶紧躲进角落里,耳边就只有他们的笑声:胆小鬼,孬种,天生犯贱我抱住头等他们全睡着了,我不敢哭,我就蹲着咬舌头,可是我真的很想哭,因为爹娘都死了,因为哥哥不在身边,因为受人ling辱”

  yin儿眼睛顿时湿润:“第一天”

  “是冷血是最好的方法,不是吗我的生活,就从父母双亡的那天转折,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记忆好模糊,之前的事情,好像都不记得了就在海外,残缺地把这一生过下去那时候,我独来独往,没有任何人愿意认识我,久而久之,所有人都习惯了把我当异类,现在长大了,我比他们高大,也是师父生前最欣赏的徒弟,他们不再敢像从前那样招惹我,但是改不了的呼之则来挥之则去,还要过河拆桥,什么姿态都做过我才不需要解释什么,也不需要改变什么他们当我是异类,我当他们是垃圾”

  “很好,他们那种人,不当垃圾当什么”yin儿哭着说,“越风,你放心,你会苦尽甘来”

  越风冷笑:“苦尽甘来我的命不就是这样,克死父母的灾星,谁接近我谁倒霉”

  “不,不是,越风,命不分贵贱。”

  越风一愣,聆听着雪落的声音,又仿佛看见过去尝尽的冷漠。

  “越风,用力地哭,不要给自己背包袱”

  雪,立刻覆盖着山脊、山腰,落得均匀,偶尔一蹭,像人的眼泪。

  越风却真的,并未学会如何去流眼泪

  眼泪,那个改变他一生的祸根,让他的生命,从幸福甜蜜和无限光明,沦落成苦难。

  没有泪水,自然也要封锁笑容,遗失美梦

  yin儿默默地流泪,她一直不吝啬自己的泪水,终于明白了世上真的有人对泪水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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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刻,她告诉自己,不管怎么样,都一定要拼死保护住越风,为了抚今鞭将来的一切,她就算和整个抗金联盟作对也要保护他,何况,胜南一定也同时保护着他和她。

  可是也正是那一刻,她感到自己其实有点力不从心了,伤口,忽而麻木,忽而痛楚,忽而酸涩,她突然没有力气再睁开眼睛,想要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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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猝然震天巨响,越风yin儿皆是一惊,偱声而去,远处黑压压的一大片树林被风摧残着,頽倒的声音连树根而发。远处的天空闪闪发亮,yin儿在那电光火石之间有一种空虚的钻心感,耳边排山倒海一样的风声,势如破竹地穿透她的心脏,风如cháo水直灌过她的心,从缝隙中掠过刺痛,刹那间她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前世她看见一个酷似自己的女子在地上挣扎,身后留下一串血痕,口中呼唤着深爱的人血,鲜红sè,那女子身上全部都是

  她被那惨景吓傻了,突地惨叫一声,越风一震,见她忽然站起又摔倒在地,赶忙一把扶住她,她怎么了,难道是伤口崩裂,还是撞邪越风一阵心焦,只听她喃喃道:“好疼好疼我要死了饶了我”

  越风触到她左臂上尽是血迹,粘稠得烫心,心下大急,续听她呻yin道:“我不想死真的不想”又一阵狂风扫过,yin儿身上冰冷,她一直在哆嗦,哽咽着,她真的很怕死,非常非常怕死,她有好多事情还没有做,她不能就这么死了稍稍清醒些,她咬紧牙关:“越风怎么会这样怎么办”伤口早已不听意志的控制,血脉像在倒流痛彻心扉,越风不假思索抱住她埋在怀里替她挡着这突如其来的大风,随刻帮她止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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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终于门g门g亮,风也不知何时小了下去。

  yin儿的脸上全是汗水和泪水,血虽然止住,臂上还是疼痛yu裂。越风也是满头大汗,见yin儿脸sè惨白,他关切地问:“你还疼吗”

  “不不像昨天夜里那样疼了,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风啊”

  越风一脸痛心:“我真是个祸根,只会给人带来灾难。”yin儿却一笑:“我也是啊,别人碰见我就要受伤流血的,可是你好像比我厉害,可以克着我”

  越风却不是开玩笑,他猛地举起抚今鞭,对着他自己的左臂要打,yin儿大惊,立刻握住他手制止他:“你干什么你不要对自己这么残忍我不希望抚今鞭上沾一个英雄的血。”越风痛苦地摇摇头:“我不是一个当英雄的料。”yin儿随即也摇头:“不,你的人生,刚刚才开始。况且你要是也受伤了,谁来帮我止血,谁帮着照顾我这个重伤的人呢呵呵,其实我是自si啊”

  越风一怔,回头看见她微笑的面庞,他忽然一阵冲动,她的笑他真是喜欢看,他也真喜欢有她陪在身边。

  可是,曾经有人也独独喜欢yin儿的笑,想要yin儿陪在身边,却已经失去了yin儿的笑,和yin儿的陪。yin儿每次想到那个人的时候,都惘然。

  风吹过,yin儿陡然打了个寒噤,越风猛地将她揽在怀里,把她抱得紧紧的:“谢谢你,让我明白,这世上还有人如此关心我,还有人值得我如此关心”

  yin儿吃惊地推也推不开:“唉你疯了吗你要谢谢我,也不要抱着我啊我伤口裂了我伤口裂了”

  苍梧山的清晨,空中散发出木芙蓉的香味。

  这世界,终于不再是越风寄居的逆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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