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倾世女御医 > 第一章 绣花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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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宇十四年。

  新帝治国有方,天下歌舞升平,帝都华凌,既而克殷,风凋雨顺。

  文人闲士喜欢卖弄辞藻,这诗词主题,自然免不了风月美人。

  官家闺阁中的女子,大都闭门不出,难以相见,然而每年的赏花会却是名门必定出席的场所。听闻那日摆满各地辛勤培植的名花,金菊,牡丹,紫薇,菡萏,玉簪,凌霄,开的鲜烈而艳妍,远远望去,只似有各色虹光。有风吹来,幽香沁鼻,翠绿的枝叶田田点缀,如那剔透的碧玉一般。各府皆是盛装出席,娇红烟翠罗袖衫,金线绣制石榴裙,幽幽兰芝香。百花美人,笑语晏晏,怎知醉的不是人而是花呢。

  如此盛景,怎不让被拦在外围的文士墨士摩拳擦掌,然而赏花会安排的颇是严谨,纵使爱“花”之人费劲脑汁也进不得花丛处,却也到底有例外之处。

  原是一个不羁秀才买通搬花匠人带他入内,匆忙一撇,只闻众多女子笑声盈盈如百鸟鸣唱,轻灵悦耳。恰一锦衣妇人带了三个窈窕少女袅娜而入,他随搬花匠人垂首避在一侧,那三个少女经过之处,沁香入鼻,那清香迷醉的味道只似百爪挠心,撩拨着每一寸肌理,到底忍不住抬眸一望,只这一瞥,便一眼望见一个红衣女子只似夜里豁然拨开云层的皎月,映的四周繁星瞬时黯然失色,那一抹红色只如怒放的蔷薇,艳妍而华丽的硬生生撞进眼里,呼吸都是一滞。

  然而仔细观她左右,那两位女子亦竖色。

  待被拽出会场,忍不住问那搬花匠人这是谁家的女儿。答曰:翰林院侍读学士顾中天。

  不由赞叹,大泽美人,伯仲皆生顾家。

  翰林院侍读学士顾中天,官居从四品,原是外官升迁进了帝都,膝下无子,唯三个嫡女。那秀才自从一见,唯对那红衣女子念念不忘,做文章赞叹其天人之姿,却因难辩此女到底仕中天几女,只知身穿红衣,遭好友嬉笑,一时成为笑谈。

  又过了一段时日,华凌突就传出顾家第三女医术精湛的传闻来,原是这位三因缘际会之下救了连天字号医馆都不曾医好的病人,她手段奇特,治病时旁人不得在畔,倒不似一般的望闻问切,这般神秘,越发引得众人揣度好奇,便仕中天的同僚,私下里也免不了有意无意向他打探,这位顾大人也只笑而不语,半个字都不肯吐露。

  宣王府。

  内室房门紧闭,幔帐厚重垂地,纵使有甜腻醉人的熏香遮掩,仍遮不住自内室传出的轻微腥臭味,倒是这两种气味混合之下,更觉腥臭,闻之无不让人皱眉。

  “还没来么这般怠慢,显然是不把王爷放在眼里。”

  外室众人聚集,熙熙攘攘叫人只觉胸闷,人群里有人忿忿开口,声音虽小,却引得太师椅上一个华服老人蹙眉抬起头来,历尽岁月沧桑的脸上皱纹如,将他松弛下垂的肌肉勾勒的只似干旱许久的河堤,带了几分凶相。他目光扫过在雕花花壁旁商量对策的三个白衣绣赤莲襦裙的女子。

  为首的一个中年女子,圆脸细目,黑发高高玩挽起,用一五瓣莲花钗箍住,勒出略略松弛的脖颈轮廓,暗赤色的细线织成精致的五瓣莲花自颈口连襟一路开到腰间。她正执笔在雪白宣纸之上写着什么,手腕窄袖上亦是绣了五瓣赤莲的纹样,便连她手边放着的黑色药箱也是雕刻密密匝匝的五瓣莲纹装饰,无处彰显着她在医馆的尊贵地位。

  那中年女子医女右手边乃是四瓣莲花的医女,二十出头的年纪,相貌并不出色,只用四瓣的莲花拆挽起黑发,想来与那中年女子一样,已嫁做人妇。她眉头紧锁,手里翻着一本典籍似在查找什么。

  老人目光终于落在右手边那个皮肤白皙,立在一边研磨的三等医女身上,她生的颇是漂亮,眉不妙而翠,唇不点而红,一双眸子乌黑灵动,却是一脸忿忿。

  老人的目光兀自一沉。

  那中年医女觉着老人目光不善,忙回身谨慎回道:“宣王爷莫怪,这孩子年轻,性子浮躁,说话难免直了些。”那少女极是机灵,忙放下手中的墨条一福,面带焦急道:“王爷赎罪,世子病重,王爷请的那位贵人迟迟不来,婢子难免心中不忿。”

  这位老人便是当今圣上的皇叔宣王爷。宣王辅佐先帝半生,待新帝继位却称年老递了辞呈,在府中享天伦之乐,他虽有三个侧妃,却与王妃老来得子,便是这内室的世子,自然当成心头肉。如今病重,请来这三位医女,诊断半天也说不出缘由不说,偏偏还在这里挑破事端,怎能让他不气。还未发作,一直在旁相陪的王妃竟忍不住扯袖拭泪:“王爷,为何不奏请皇上,请御医来府一观。难道吾儿还不及王爷的一点颜面么”

  宣王眉头挤在一处,眉间历时攒起深深的川字,他重重甩袖,叹气道:“妇人之见,你懂什么。”

  新帝在先帝在位之时便已和他心生嫌隙,他为自保放弃手上重权,不再过问朝堂之事,整日侍弄花草以求安稳,新帝方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他做那富贵皇叔,即便世子病重,新帝又如何放在心上,如若新帝有心,这会御医早已到了府中,又何须他去求。

  王妃犹自垂泪担忧:“听那三不过是个尚未及笄的黄毛丫头,她再厉害,才十四岁的年纪怎能比得过经验丰富的医女们”

  宣王眉头不觉拢了一团阴云:“听闻她手段奇特,不是医女们的寻常手法,咱们孩子这病来的蹊跷,或许可以一搏。况且我也私下里和顾大人打听,他这三女自小研读医书,就爱钻研一些奇怪病症,他们府中仆人病了,皆是她一手医好。”

  “王爷,一个师承无门的小丫头,再聪明伶俐研读医书,本事能高到哪里去,若是这样,岂不人人都成了神医。”那三等医女犹自不服,鄙夷开口。

  宣王面上阴晴不定,也不知听进了多少。

  王妃自绣着细密金线回字纹的宽袖中探出一双保养得当的白皙双手,重重握住宣王粗糙宽厚的手掌,道:“王爷,这位医女说的有理,顾中天不过是从四品,即便宣王府不如往日,对他顾中天来说与我宣王府来往,也是真正高攀了,为了邀功他怎会不夸赞自己女儿。”

  闻言宣王重重一含挟着一丝寒意的冷笑自他唇边溢出来:“便是因为如此,他家三女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将吾儿治好,若是不好,本王让她拿命来换。”

  原是七月艳阳天,室外酷热难蕃即便室内放了冰砖用以消暑也仍觉夏日炎炎,宣王话一落地,却觉室内寒意陡生,后脊梁都渗出森森凉意。

  兀自在一旁商量对策的三位医女便也是身子一抖,互看一眼,再也不敢多言。

  房外小丫鬟清脆的一声:“禀告王爷,顾三到了。”

  “请进来。”

  宣王低低清一清嗓子,王妃却面露忐忑与期盼,眸中复杂,与他一般无二。

  “奴婢小绿见过王爷,我家生性不喜见生人,可否请王爷凭退左右。”

  那雕工精致的黄梨双扇门还未打开,一个濡软清脆的女子声音在门外响起来。

  “这是说的什么话”

  王爷夫妇还未搭话,方才抱怨的那个三等女子杏目圆睁,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真当自己是什么神医了,我等堂堂天尊殿天字号医馆的医女,竟还偷师与她不成”

  宣王爷闻言皱眉,不耐之色溢于言表。

  “王爷息怒,不肖徒年轻气盛,容不得旁人对天尊殿说三道四。只是纵使这位顾医术高明,吾等在一旁帮衬一二有何不可”

  那中年医女出口谨慎,处事也极其圆滑,宣王爷听她说的在理,只是一干小丫鬟退下,叫一个身着灰色布衣的少年过来,室内再无其它闲杂人等。

  那灰色布衣少年到房门跟前将房内情形说清,门外似是在商讨考虑,过了须臾,房门被人自外由内打开来,一袭红影赫然映入众人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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