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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千岚忍不住把方雅言扶了起来，递了纸巾给他，方雅言就拿来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擦着擦着，他就听到步千岚飘忽的声音：“阿言，你也该找个伴了。【】︾樂︾文︾小︾说|”
步千岚忍不住就想起来她家那个爱拈酸吃醋的叶二少，要是让他瞧见这场景，肯定又要跟她闹。
想着想着，眼角就有些湿润了，老天向来是喜欢捉弄人的，她苦了一辈子，方雅言恨了一辈子，到头来只是她和他没缘分。
她记得那个时候，她勾着方雅言的小指头跟他说，咱俩拉勾，你以后一定要娶我。
会有白白的槐花掉下来，香香的甜甜的。
步千岚突然就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和方雅言还是很小的孩子，方雅言会小声的给她讲从学堂里听来的笑话，然后她就躺在方雅言怀里，笑成一团。
“金角大王。”方雅言一脸严肃的说完，然后就趴在步千岚的肩头笑，他的眉眼完全舒展开了，笑起来的时候弯弯的很好看。
“像什么？”步千岚抑制住自己拿手摸额头的冲动，低声问。
涂上药水以后，方雅言就靠着步千岚的肩膀笑：“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那时候忘了，真的……”步千岚老老实实昂着头，让方雅言给她擦掉妆，涂上药水，额头那地方果然鼓起来一个小包。
方雅言拿了一块帕子出来，沾了一点水给步千岚擦额头：“你的确是入戏了，自己瞧瞧，脑袋都磕出青了。”
“没有。”步千岚递给方雅言一瓶矿泉水，因为之前拍戏的缘故，声音有些沙哑：“以前拍戏的时候，我很冷静，感觉就像冷眼旁观别人的故事，这次感觉完全不一样，我感觉我就是荣秀，在拍从尸体堆里爬出来那一幕的时候，我真的差点崩溃了。”说起来步千岚就忍不住笑，她自认心理素质很好，这次却栽了。
握着矿泉水瓶子，步千岚深呼吸一口气，有一些僵硬的勾了勾嘴角，方雅言走了过来，拍拍她的肩膀：“还在想戏？”
那样的感觉，是步千岚从来都没有过的，完全融入一个角色，甚至在停止的时候，都没从戏里走出来。
她的哭，她的笑，她的一举一动，都是荣秀在哭，在笑，而不是步千岚。
演了这么多戏，这一场，却让步千岚感觉到说不出的疲惫，大概是因为在陆承修喊停之前，她真的觉得，她就是荣秀。
那一刻，步千岚才真正感受到了这个角色所藏的情感，然后真正的把自己带入了这个角色。
因此ng了两次，直到陆承修跟她说，你想象一下，身后的城池里，有叶灏和叶白。
但是步千岚却从荣秀这个角色身上感受到了太多她不曾感受过的东西，最开始的时候，她甚至无法代入这个角色。
她不是完全的正派，也曾一怒血溅五步，更杀人如麻，双手沾满了鲜血。
坐在那里喝水的时候，步千岚都觉得她还没缓过来，她演过帅气霸道的总裁，邪魅狠辣的教主，甚至妩媚的妖女，却从未演过这样一个角色。
很快，天下人皆知，昭阳有位女战神，战功赫赫，然而，没人敢娶。
“既然大家没有异议，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皇帝一拍手，就把旨意下达了下去。
皇帝一点都没有怪罪荣秀的意思，他一挥手，立刻有侍卫清理了地上的尸体。
人总是惜命的。
他怕一句话没说完，就变成了地上滚的一颗脑袋。
“你……你怎么敢……”有人话音未落，就看到了荣秀轻描淡写撇过来的眼神，充满了煞气，杀机，他的话一下子噎在了喉头。
荣秀用指尖沾了一点血，然后嗤笑一声：“原来是热的，我还以为……是冷的呢。”
他的话还没说完，本来一直很平静的荣秀突然出刀，刀光一闪，一颗人头就落在了地上，失去头颅颈项猛然喷出了一道红泉，溅了他两边的人一脸。
又有一个大臣脸色惊慌的站了出来：“不可啊陛下，此刻正是国库空虚之际，若是拿出千万银两贴补死去的士兵家属，岂不是……”
“准了。”皇帝一挥手：“战死的兵士，每人多补贴一百两！”
“父皇，女儿不要封赏，只求父皇能够多给那些死去的兄弟们一些补贴，让他们的家人可以过的好一些。”荣秀一点也没有因为刚刚的事生气，很是平静的道。
皇帝一发飙，顿时没有人敢说话了。
皇帝冷笑一声：“当初敌人都快打到家门口了，朕问何人愿出征，为朕守住断云关的时候，你不出声，等荣秀拼了命，给你们搏了安宁回来，你们才敢蹦出来嚼舌根，我看你们才是乱社稷的罪魁祸首！”
“陛下，不可，万万不可啊！”有臣子一脸惊慌的出列：“牝鸡司晨，是凶祸之兆啊！”
荣秀大概是第一个被封为将军的公主，她接了圣旨以后，就看向了边疆的方向，那里是她的兄弟们埋骨的地方。
皇帝骄傲的挺直腰板，拉着荣秀走到了大殿上，旁边的太监总管立刻打开了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公主清平……为国为民立下汗马功劳，特封镇北大将军，统领三军……”
兄弟们，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咱们要保护的，值了……
荣秀的眼睛湿润了，她不敢回头，只是一个劲往前走，她怕她一回头，看到那些百姓，那些剩下的兄弟，她又会忍不住哭出来。
是的，她是他们的战神，保护了千万的黎民百姓，是他们的英雄。
牵着闺女的手，皇帝和荣秀一起进了城，两边夹道的百姓，突然自发的喊了起来：“战神！战神！战神！”
皇帝很想告诉荣秀，他以她为荣，可是看着自家女儿消瘦苍白的面孔，再多的话，也憋在了嗓子眼里。
荣秀也没有让他失望，她做的很好，简直完成了仿佛不可能做到的任务，用只有敌人不到一半的兵力，全歼了敌军，反败为胜。
皇帝从车上下来，把荣秀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一把抱住了她，这是他最宠爱的小女儿，如果不是情况紧急……他是绝对不会舍得让她去征战的。
有短暂的几秒沉默，然后是猛然爆发的哭声，那些失去了亲人的百姓，像被打开了开关，直接就崩溃掉了，可就算是这样，也没有一个人埋怨荣秀。
她辜负了所有人的厚望……
她没有履行出征前的诺言，把他们都带回来，有十二万的兄弟，永远的沉睡在了边关，这里面有垂垂老矣的父母盼望着儿子回来，有新妇幼子等候丈夫父亲。
她没有先向皇帝请安，而是面向百姓们跪下了，重重的一个头叩在地上，声音压抑：“对不起……”
荣秀依旧穿着那身被血染的盔甲，整个人都消瘦的仿佛风一吹就会倒，在离迎接的队伍还有很远的时候，荣秀就下了马。
他们回来的时候，皇帝出城很远的迎接，夹道的百姓一个比一个急切的踮起脚尖去看，希望能在队伍里看到他们的亲人。
皇帝下了旨，让荣秀班师回朝，荣秀带着最后不到一万人，回到了京都。
哭也是悲伤，因为那些死去的英雄里，也有他们的亲人。
那是一场惨胜，消息传回京都的时候，有无数的百姓哭着欢呼，哭是喜极而泣，因为三十万敌军的全军覆没，象征着他们至少有二十年没有能力再来入侵了。
兄弟们，一路走好。
她要记着，深深地记着他们。
荣秀不愿意再去看了，因为地上那一具具残尸，都是她的兄弟，可她依旧瞪大了眼睛去看，就算眼泪不断滚落，模糊了她的眼眶。
……
娃娃脸也死了，他最怕疼，又胆小，临死的时候手里却还抓着敌人的脖子，手指都插进了皮肉里。
三宝死了，到死他的眼睛都是瞪圆的，他看着京都的方向，那里有他的老娘，长年身体不好，还因为想念他哭瞎了眼。
大概二牛是开心的，因为他报了仇，现在应该已经和家人团聚了。
没有人回答她，到处是死一般的沉寂，二牛死了，他被敌人的五把长枪贯穿，临死还咬着一个敌人的喉咙。
荣秀无力的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赢了，我们赢了……我们真的赢了……兄弟们你们睁开眼看看，咱们赢了……”
可是十几万的兄弟，最后还剩下多少？
赢了，他们真的赢了。
荣秀如梦初醒，他们赢了……近三十万的敌军，被他们生生拦在了断云关前，荣秀大概用尽了她这一生的智谋，也拼尽了她一腔的热血。
过了很久，才有人颤抖着喊：“将军，咱们赢了！”
荣秀把长刀当拐杖拄着，勉强站了起来，有零零碎碎的人从四处爬起来，她看到了一些眼熟的面孔，也看到了一些陌生的面孔。
弥漫的，是未散的硝烟，血腥味引的天空盘旋的尽是乌鸦，荣秀从尸体堆里爬了出来，她的盔甲被鲜血浸透，她的长刀砍人砍的豁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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