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罪不怪罪……”司东屿心情显然很好,也不在意他的敷衍,本是就没想着能请过来,而今他一到,不知是为自家长了多少脸。“江老的身体没有大碍吧?”

  “没关系,休息两天就好。”江子离慢慢笑了起来,苍白的唇间愈发没有血色,看得凌霄心里跟着就是一悸。“这位是?”江子离没给凌霄太多思考的时间,瞬间便把话题转移到了她身上。

  “这是……阿珏的同学。”司东屿看了看凌霄的打扮,尽量挑了个折中的词。

  凌霄心上压得石头这才落了下去。

  她确实是怕司东屿不管不顾说出什么,这样的场合,凌霄便只有吃下这个哑巴亏,而今他并未难为自己,于是先前的怨愤便也淡了两分。

  “您好,我是凌霄。”说着便轻轻作了个低头的动作。

  “好啊,”江子离笑得极为浅薄,一边伸了手,一边声音压得极低,“怎得,他没教你握手也是一种礼貌?”

  声音小到只有身边的三人能听得见,凌霄心里噔的一下,眼中顿时绽放异彩,忙伸了右手过去,这一刻身心完全放松下来。而司东屿的身子跟着便僵了一下,面部也带了稍稍的不自然。

  “司伯伯,这是我的寿礼。”说着身后的高个子男孩儿便递了个锦盒过来,并不大,却是红的带了些妖异。见尹平折低眉顺眼的接了过去,两人也不打开,便又笑了起来,“伯伯不看看?”

  司东屿的手心已经冒了厚厚一层汗,虽面上还是保持了一贯和蓄的笑意,但凌霄却已经感觉到他手臂细碎的颤动,不明所以。

  司东屿整整调整了三秒才终于恢复正常,再也看不出一点儿刚才的剑拔弩张,也只是淡淡扫了眼那盒子,笑容不变分毫。“代我谢谢他的礼物。”声音不大,却是透出丝丝冰凉。

  凌霄却是越来越看不明白。

  宾主尽欢,几人错身而过,司东屿这才带着凌霄去和其他人打招呼,用的依旧是司南珏的同学这个统一的身份。

  转完一圈司东屿便以身体不适上了楼,凌霄落单,也不急着加入刚才认识的人,反倒一个人坐回角落里,细细去观察每一个人面部的表情,然后去判断。

  时不时有人看过来,然后举杯,凌霄还礼后却并未站起来走过去,别人也不好上前询问,但对她的身世却是抱了相当大的好奇。

  “挺无聊的吧。”司南丰甩下身边的几人坐在了凌霄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着满屋子觥筹交错,嘴边挂上浓浓的讽刺。

  “还好。”凌霄低头转了转手上的杯子,“他有没有打电话回来?在国外还好吧?”

  司南丰目光嗖的便转了过来,浓滟的面庞上满是责备,“你原来还没忘了他啊……我还真以为你真是乐不思蜀了……”

  凌霄眨了眨眼,也不知自己是哪儿得罪了他。

  “我听说你现在在跟个演戏的谈恋爱?”司南丰没给她半点儿反应的空间,几乎是直逼而上,“阿珏的心思你知道吧?今儿老爷子什么意思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多少人掏空了心思想嫁进来,只要你一句话……”

  “凌霄”有人在后面轻拍了下她的肩头,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凌霄定了定神,继而笑了起来,“刚才怎么没看见你?”

  女孩儿一身蔚蓝的掐腰小礼服,头发头一次整整齐齐的束着,倒是和平日里有了极大的差异,凌霄差点儿就没认出来。

  “别提了,有只苍蝇。”蓝一麦大大咧咧坐在她身边,一边用手轻轻扇着,“累死老娘了,以后打死也不来这种破地儿了。”刚才的淑女风仪跑得不剩了半分。

  “苍蝇?”

  “这不又过来了。”蓝一麦嗤了一声,看了凌霄的衣服,眼珠子跟着又是一转,“哎,别忘了你上回答应我的,挡箭牌啊……”说着双臂便环上了凌霄脖子,一边撒娇,动作极

  为暧昧,“凌哥哥,人家想吃冰激凌,哥哥你喂我……”

  “蓝蓝你……”

  凌霄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身上的某人已经被赶过来的男孩儿拽了下去,司南丰嗤笑了一声,继而抱臂站在一边看热闹,根本就是懒得插手。

  “干什么你”蓝一麦挣了两下却仍没有挣开,鼻子眼睛一块儿怒视上前的男孩儿。

  来人也不过十七八岁,深灰西装却也不显死板,样貌倒是极为赏心悦目,只是现下里看向凌霄眸子里的火却生生撕\/裂了这种美感。

  “我干什么?这小白脸又是谁?”

  “小白脸?你少嫉妒自己脸没人家白”蓝一麦也是个不讲理的,一边应付着男孩儿还不忘挑拨凌霄,“凌哥哥,帮我,我手都快断了……”

  凌霄一身鸡皮疙瘩。

  “喂,你是谁?”在这男孩儿身上凌霄竟是看到了刚认识时司南珏的影子,嚣张,欠揍,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便也不跟他计较,依旧是笑着伸出右手,“你好,我是凌霄。”

  “姓凌?”男孩儿斜着眼睛看了凌霄的手一眼,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你是哪家人?你爸爸呢?”

  来了

  凌霄稳住自己的心神,这问题或早或晚今儿一定会被提及,来前段兴言就明明确确的告诉自己,出身是一张最好的通行证,若是没有,便要学着去接受其他人白眼与两面三刀,这才是锻炼气度的最佳时机。

  “我父亲已经去世了。”凌霄叙述的极为平稳,明明是淡淡笑着的,眼里却看不到一点儿笑意。

  男孩儿微微怔了一下,忙干咳一身掩了自己的失态。

  “那……你们家是做什么的?”

  声音有些大,周边正说着话的人全静了下来,这一片的安静影响到了周围,不一会儿,整间客厅便再也没了声响,若是仔细观察,许是还能看见他们争相竖起的耳朵。

  “我和司南珏一起创办了一个网站,说起来,他也是我的合伙人。”一句话即回答了他的问题,又撇清了和司南珏的关系,反正回去以后他们肯定是会找人调查的,与其如此,倒不如一次让他们弄个明白。

  这答案出乎了多少人的意料,场上霎时针落可闻。

  男孩儿的眼睛里顿时多了八分不屑,撇撇嘴直接嗤笑出声,“我还当是个什么东西,搞这么大排场,弄了半天……蓝蓝,这就是你看上的?”声音极大,这下子整个厅里几乎全能听见了。

  蓝一麦脸已经红得要沸腾起来,倒不是因为他这话,而是她忽然从周围人的眼神里意识到,自己这回给凌霄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廖宇航,你他\/妈瞎说什么”

  “我瞎说?”廖宇航跟着撇了撇嘴,一边推开她径自走近凌霄,“还当是什么大人物,我说,你这衣服该不会是几百块钱从地摊上淘来的吧,标签剪了没?啧啧,怪不得一个人躲到这边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吧……”说着拿起凌霄方才的杯子晃了晃里面剩下的半杯红酒,色泽莹润,讽刺。

  凌霄始终冷冷的看着他,那神情仿佛在看杂耍一般,根本就未曾将他放进眼里。

  “姓李的,你够了。”却是司南丰先看不过去了,“她是我们家的客人。”

  “客人……”廖宇航摸了把鼻子,笑得极为玩味,“原来司家已经沦落到什么人都能请的地步了。”

  “是啊,什么人都能请。”凌霄终于开口,却是将他这话反过来重复了一遍,一边斜着眼角去打量他,满目挑剔,欠揍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廖宇航眼睛迅速一黯。这梁子,结下了。

  凌霄靠在桌子上,暗自叹了口气,来之前段兴言千叮咛万嘱咐,自己还是压不下心里的那股子劲儿,莫不是又要让他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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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呦,廖小少爷,这是怎么了?”司北焉看够了戏这才唯恐天下不乱的走了进来,一边给司南丰打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跟人顶撞,一遍过去拉凌霄的手,“凌霄是第一次过来吧,想必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来阿姨领你转转,老在这儿躲着显得我们司家多没待客之道啊……”

  二楼书房。

  尹平折恭敬站在一边,手上托着的正是江子离刚刚送上的“寿礼”。而司东屿深陷在椅子里,面色稍显灰败,哪里还有方才的雍容大气,只是转眼之间,便已是觉得老去数载。

  “查过了,全在这儿?”司东屿一眼都不愿再去看那盒子,仿佛是什么洪水猛兽。

  尹平折眼观鼻鼻观心,但语气里还是泄露了他此时的无奈,“是,并无遗漏。”

  “那就处理了吧……平折,杨家二少爷,”司东屿想了半晌却仍不知该从何处问起,只得自己摇了摇头,深叹,“……若是他自己折腾的还好,但若是杨家有意隐瞒……倒是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

  “老爷,会不会是巧合?”尹平折想了想这才把自己的疑虑说出口,“亦或者说江家大少爷并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你知不知道你手里这东西就能毁了整个司家,如今他拿着东西跟我换,又怎么可能是儿戏”司东屿的面上毫不掩饰的闪过几分阴冷,江子离一开始对凌霄的低语便已是表明了他的立场,而他自己却又在说出那话以后拿着这盒子,说是寿礼,却也只有当事人才能明白,这是交换的条件,司家自此不再打凌霄的主意,而这盒子里的证据,从此消失。

  “国内知道那人是杨家二少爷的也不过几人,若不是那****带着凌霄上门,恐怕我们至今也不会知道,只是如今看来,传言大不可信,我竟是没想到,江子离竟也是他手底下的人。”江家,众所周知,是江北省底子最厚的****世家,司北寻管理公司的时候一时间鬼迷了心窍,竟是开始用了酒店贩进海鲜的通道走私毒品,却不想被江家落了把柄,继而才有了今日这一出交换。

  如今急转之下司东屿便是瞬间明白了过来,“杨家早年已是一直致力洗白,前年进了大陆以来也从不见有什么动作,却没想到,那些线,竟是全握在了杨家名不见经传的二公子手里,杨震中,好算计”这话说出来已是带了五分狠绝,剩下的,却全是无奈了。

  “我今儿收下了这份礼,就已是表明,让了这个……”

  “老爷……”尹平折听他这语气也不禁暗暗低叹,“小少爷学成回来,比什么都好。”

  司东屿跟着便摇了摇头,“你还是不知道阿珏,他那性子,如是认准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罢了,去,给他挂个电话,顺道把凌霄叫上来,还有老大和老四他们,你安排吧……”说罢,便又坐回了椅子里,眼角已是极度的疲倦。

  尽管段誉用司家的把柄让他暂时放弃了这一念头,但若是凌霄自己的选择,便不是违约了。

  而作为博弈中心的凌某人,却是全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眼前,有只更大的苍蝇让她应付。

  “喏,这窗帘也是法国设计师专门设计的,全世界就这一块,别看就这么大,可是七万美金呢……还有这个,这口钟据说是乾隆年间从西方进贡来的,好几百年了,这可是真真的有市无价……”

  司北焉极为热情的拉起凌霄,从大厅的这头到那头,从天花板到地板,几乎是所有的摆设都被她介绍出来并定了价格,直让人觉得自己不是呆在屋子里踩在地毯上,而是慢慢蹒跚在一堆金子之中,可笑至极“阿珏从小就捣蛋,这里面的东西都不知道让他坏了多少回,换了多少遍,老爷子宠他,要什么没有,这才是真真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和一般人家自然没法子比……只是那孩子单纯,让人骗了多少回也不知道,你说那些个平民混混的哪个不是冲着他的钱跟他交好的,哎呦,凌霄,阿姨可不是说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司北焉说着便掩口低笑,头部微晃,愣是做出了两分弱柳迎风的娇媚状,晚礼服下一片雪白肌肤衬得她低俗而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