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伦比亚的的天气还算不错,太阳刚刚升起,铺满砖墙的金色将整个城市都沐浴在里面,涤荡一切尘埃污垢与,罪恶。

  段兴言亦是刚从浴室出来,发梢偶尔两点水滴溅在浴衣上,露出精紧而狭长的锁骨。阳光跳跃在上面,像是纤纤十指拂过交纵的琴线,沿着下颚的弧度蜿蜒而行,最后敛入一双盛满微笑的眸子,蛊惑人心。

  算着时间该是凌霄晚自习的课间,两人基本上都是这个时侯通话,他并不知道凌霄放假了,但是却知道赌场的人今儿肯定会来找她,所以对刚才是小孩儿接的电话并不诧异。

  “喂?喂?”对面半晌不说话,凌霄伸手点了点电话,又喂了两声。

  段兴言的嘴角便落了淡淡的弧度。

  酒店窗外金灿灿的阳光做为背景,整个人沐浴其中,让人移不开眼。

  前阵子卖往巴基斯坦的一批军火出了状况,在谈判桌上周旋了一天针锋相对,甚至最后不惜开了火,双方各损了些人倒也没落下场子,而今这一批再次交易,从头盯到尾,下面的人倍感压力。

  从上一个给凌霄的电话到现在,已是忙了两天未曾睡觉。大洋彼岸故作镇定的声音透过电波传过来,段兴言垂头微笑,想着终于能做个好梦。

  “你不说话我挂了啊。”凌霄单手三两下擦干了身子裹了自己出来,对面的呼吸声极为真实,可越是这样,她倍感无措。

  “凌霄。”段兴言终于开了口,声音犹如红酒一般醇香,“我后天回去。”

  “啊,好……那什么,我放假了,现在在家。”

  “哦,我刚才听到彬彬的声音,还以为你遇上什么事才回家的。”

  凌霄心里咯噔一下,幸而对方看不到,才掩了自个儿的失态,“……怎么可能,能有什么事啊……”凌敏芳那事毕竟和他没有关系,至少两人还到不了无话不谈的地步。

  段兴言的眸子里折射出淡淡的失望。

  凌霄有次曾跟他说过超市的事,也只是一言带过,自己查了下才知道其中原委。虽对有些事凌霄够狠,但很多时候还是下不了手,比如……这次。

  之所以这么清楚,并不是因为他时时刻刻注意着凌霄,而是因为这次的事本就跟他脱不了关系。从孙勇迈入赌场的第一步起,便已是循着他画的线徐徐向前,直到今天。五十万,既在她承受的限度内,又让她有理由反击,能够狠下心来。

  自己选中的女孩子,势必要学会抛弃那些不必要的牵绊。

  然后快速成长。

  “没事就好,要是遇上什么直接打电话给孙宜蓉就行。”段兴言淡淡叹了口气,罢了,让她自己处理去吧,至少她对自己的防备已经少了一层,欲速则不达,而他,恰好有最坚韧的耐心。

  这话提醒了凌霄,明天要办各种手续,自然是需要人来公正,可不知为什么,凌霄总感觉有些心虚,像是段兴言已经知道了什么,于是忙岔开话题,顾左右而言他。“我知道了,那个,还在拍广告?”

  段兴言垂了垂眼,睫毛剪成一道利落的疏影,“是。”

  两岸离得太远,电波传过来需要整秒时间,这一声是便显得极为漫长。

  “别太累了,要记得好好吃饭……还有这一阵子sars又厉害了,注意着点儿,每天记得测一下面温,不要去人太多的地方,衣服要注意消毒,还有要勤洗手……”说着说着自己都不知道这话的含义了。

  已是进入角色的呢喃。

  段兴言跌坐在床上,眼底笑意加深。

  “太子爷,老jack的……”北美区负责人拿着手机急匆匆进来,段兴言一眼扫过去,硬生生将他最后两个字卡在嗓子里,棕发碧眼的粗大汉子差点儿就滴下汗来,竟是不敢再上前一步。

  这话说得是中文,声音不小,凌霄在那头不远不近的正好听到,唠叨便立马转了方向,“怎么,是在拍古装的广告?”

  段兴言笑笑,眼中已没了方才的狠厉,“是啊,客串一个太子,广告商的恶趣味。”

  “那应该挺有意思的,我还真没见过你穿古装什么样,改天一定要看看。”

  “那就赶紧把书完结了,你写的书,我来演,倒时候看个够。”

  他说的是,东娱和天恒共同出资联合打造的大型古装电视剧,由东娱王牌编剧操刀。前几日消息已经放了出去,穿越的新题材、网络小说改编、当红新星段兴言主演再加上一大片巨星联袂加盟,无一不是宣传的噱头。五月初试镜,月底开机,各杂志上不知已经讨论了多少次。

  而那个叫‘陛下赎罪’的作者更是引起了人们极大的兴趣,段兴言保密工作做得极好,林玄辰那边网络给拦着,倒是没人能查到。

  凌霄一听就乐了,连带着心情也放松不少,“正好不上课了,我赶紧写出来,你说要是先出版了我是不是还能狠赚一笔?”

  “你倒是一分钱都不放过。”

  段兴言脸上的笑容让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肖恩狠狠揉了把眼,平日里段兴言虽从未发过火,对谁也是彬彬有礼胜过绅士,向来笑容温和却没有温度,哪见过如此直达眼底的笑意,就冲着如此,便已是明白,这电话比老jack的更重要,尽管自己手里拿着的是八亿的单子。

  “哈,我就是个钱串子怎么了……”凌霄说着就不吱声了,钱串子三个字忽的就刺得心里发慌。

  “怎么了?”

  “没事,彬彬晚上又吃甜食了,”凌霄忙笑着掩饰过去,“我们今儿上午大课间的时候还放了来着,只不过是枪版的,你都不知道自己多了多少粉丝,到后来你一出场就有女生在尖叫……”

  “那你呢?”

  “我?”凌霄笑笑,“我早就是你的粉儿了。”

  前世她一点儿都不会去关注娱乐圈,她的世界里只有打工,挣钱,养家,虽偶尔听过几次段兴言的名字,却从来没把这名和人对上过号,就连也是05年第一次看到,那时候半夜从一中墙头爬出来在一家咖啡厅当服务生,夜间人不是很多,老板便心血来潮放了的碟片,枪声响起,凌霄不经意的一个抬头,他便闯入自己眼里。

  枪下躺的正是经历了风雨被称作“兄弟”的人,荧幕上那个黑衣的身影淡淡熄火,眼中没有一点儿情绪,不是凶狠,只是面无表情,却让人骇到心底。

  这就是段兴言给她的第一印象,乃至于后来即使他的名字无处不在,绅士抑或贵公子之名传遍娱乐圈,凌霄对他的印象却还停留在那个卧底身上。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见他会害怕的又一个原因。

  我早就是你的粉儿了。

  这话说出口两人都微微笑了一下,不论理解成什么样,他们皆不会告诉对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段兴言挂断电话已是二十分钟以后,头发已经干了,毫无修饰的刘海垂在眼间,遮住了稍纵即逝的凌厉。

  明明空调开得很低,肖恩在一旁却已大汗淋漓。

  老jack的电话早就挂断了,只是他不能走。

  “知道错哪儿了?”段兴言接过手机,也不急着回拨,反倒是放回一边,轻轻看着肖恩,目光没有半分重量,却依旧压弯了他的脊梁。

  “是。”

  “自个儿领罚去。”

  肖恩的肩膀立即放松下来,汗水也终于滴落,“谢太子爷。”

  凌霄一直以为这三个字是古装拍戏里的台词,也是在好几年后才终于明白,原来它还是对某一继承人的特殊称呼,在那个离她相当遥远的领域里,跨度如隔天地。

  “凌霄,煊煊,我求求你,姑父求求你,我是你姑父啊……”孙勇扭着身子就要站起来,奈何整个人被制在身下,竟是连丝毫都动弹不得。吓得泪顺着眼角就淌了下来,十指被固定在桌上展开,浑身抖得不成样子。

  这才是真的怕了,两日里被关着到没受什么折腾,再者又知道最后肯定是凌霄出钱赎他,心便又宽了两分,却不想现在竟是自己的侄女拿着刀子要跺自己的手指头,这孩子平日里狠是狠,却也不见这般表现过,人对未知的东西总是抱有更大的恐惧,刀子就在离自己不远,他看着刀刃狠狠咽了两下子唾沫,眼珠子都快对一块儿去了。

  “孙律师。”凌霄面无表情的退了两步,今儿已是下了决心,要断就要跟他们彻彻底底的断干净,自此以后再无瓜葛。

  孙宜蓉正震惊于这孩子的狠,听到她叫自己很快便回过神来,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人面上根本看不出任何不妥,“这是你要的。”说着又从包里拿了数份文件出来,在桌上一一罗列,附带了一根笔和一盒墨印。

  “第一件,我要你留下的备份,要全部的。”这是对着孙淼说的,眼睛森寒,没一点儿商量的余地。

  “没,没了,刚才你不是掰坏了,没了……”

  “我数三下,你要是不给你爸爸这根小拇指就没了,一,二……”

  “给她王八羔子你给她啊”孙勇额头上的汗滴得到处都是,一句话喊出来竟跟脱了力似的。

  “我给……但是我没带在身上,明天我给你送过……”

  “啊”

  夜总会里传出了杀猪般的吼声,刺穿了整个墙壁砖瓦甚至钢筋,像是能把屋顶震飞。

  半截小指了无生气的静静躺在桌面上,从第二跟骨节断开,刀口整齐。

  血这才像慢了半拍似的潺潺流出,棕黑的玻璃桌面很快便被染红一大片,血还在慢慢涌出,聚成线汇成团融成片,两摊血迹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汇在一起,大厅里有些冷。

  在场的所有人全没了半点儿声响,凌敏芳连眼泪都不敢再流了。

  抬手出刀,几乎是没有丁点儿预兆,这孩子就眼也不眨的切下了一截活人的指头,而且这人,还是他亲戚。

  风哥眼皮跟着就是一跳,再看向凌霄的眼神也有了些不一样的东西,他换了个姿势继续坐回沙发,一言不发继续看戏。

  “备份给我。”

  孙淼被吓住了,虽在四中也是个惹是生非的主,却哪见过这般架势,凌霄刚说完就立马哆哆嗦嗦掏出个指甲盖大小的存储卡来,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凌霄看也没看就把东西收了回去,她知道,孙淼不可能再会有第二个备份。

  “第二件,是你们家和我奶奶以及我们家断绝关系的协议书,我二十万,你最好别事后再去找我奶奶,到时候要让我再知道,我要你的命。”

  说着把被血迹染了个角的协议递给凌敏芳,顺便把笔递到了她跟前。

  老太太是不想脱离关系的,凌霄知道,但是自己却再一次任性的为她做了选择,“我的奶奶我自己养,以后不管怎么的都跟你们再无半分关系。”

  等着凌敏芳哆嗦着签下自己的名字并就着印台按下了自己的手印,凌霄这才把又一份文件给她。

  “最后一件,孙律师给我算了算,超市现在的估价是三百万,你占一成就是三十万,加上刚才的二十万是五十万,昨晚说好了我六十万,也就是说除了我刚才付的五十五万,这儿还有张卡里面是剩下的五万块钱,你签了这个,我们今天全部算清。”

  “凌霄……”凌敏芳红了眼珠子,若是没人抓着,凌霄觉得她都想撕碎了自己,食之啖之。

  “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凌敏芳,到底是谁欺人太甚?你三番两次欺负我家里无人,看在奶奶的面上你逼我要房子我不追究,你翻我家拿我保险我也不追究,你瞒着我占我爸**超市我亦不追究,可是凌敏芳,你是时间太久了还是年纪大了,真当我忍了这么久每次都只是吓吓你?”

  凌霄讥笑了一声,盯着她语速越来越快,“现在可好,你男人赌输了钱也要我出,当我有多少钱供你们这么挥霍?还有你……”

  说着再次转向孙淼,眼中恨意骤浮,“我再跟你说一遍,你要是再敢打他的主意,别说我们亲戚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