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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一四信物

  星子面上殊无喜色,淡淡地辞道:“陛下,臣屡次逆行犯上,自知罪孽深重,蒙陛下宽宥,实乃格外加恩。【】臣不敢再恃恩妄为,日后若再犯事,甘受陛下严惩,不求侥幸。这金牌,臣不能再留。”

  星子暗道,算来这免死金牌已动用了两回,三次机会还剩了最后一次。下回我若再落在他手上,他要饶我,无须金牌也会开恩,不愿饶恕,十面金牌亦如废纸,我还白担了这名头。前两次动用金牌,皆是十恶之大罪,下一次用得着时,更不知是什么泼天的罪名。星子抿一抿唇,若真有罪,我自甘伏法,若无罪时,我又何必任他摆布

  “呵呵,”辰旦似自嘲地笑一笑,“朕这免死金牌,竟然送不出去了么你留着呗,朕从前便说过,用不用在你。何况,你要带兵打仗,有这面金牌在手,号令全军,如朕亲临,也方便些。”不容星子拒绝,将金牌挂在他腰上。

  辰旦复深深地望了星子一眼,眸中似有些水气,透出些许难以言喻的情感,似有祈求,似有盼望,还有些挫折与不甘。半晌,辰旦蹙眉道:“丹儿,三日后行立储典礼,你就穿朕今日赐你的正黄衮袍吧以后穿戴用度,皆依照皇太子的定例,不可草率行事,堕了皇家的威仪。”

  星子弯弯嘴角,皇家威仪不动声色地笑一笑,皇帝要加恩示宠时,总免不了以这些华服珍宝来装点门面,而要严惩示威时,又离不开酷刑峻法。他这套恩威并重的手段,早就用的滚瓜烂熟了吧但他却不知道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一套

  “臣不敢,”星子笑意浅淡,“臣若僭越,擅用皇袍,便是沐猴而冠了,不成体统了。”

  辰旦这回倒未发火,亦宽和笑道:“皇袍是朕亲赐的,朕的丹儿名至实归,堂堂帝胄,怎会是不成体统”将星子拉起,仍是让他坐在自己身旁,见星子眉心微低,似有心事,想起他方才说还有些物事,问:“你还有些什么别的要紧东西朕让人去取。”辰旦传人进来,吩咐下去。

  星子向来不把身外之物看得要紧,但除了朕御赐他的这几样,还挂念着什么难道是与色目或突厥联络的信物但星子又不是白痴,怎会犯下这等错误辰旦一时捉摸不透,面上却深藏不露。

  星子是想取回伊兰送的那方白绢。轩辕殿杖责之前,无处可藏,匆忙塞在装碎银的钱袋里,皇帝大约并未觉察。但此事无法向辰旦明言,星子只能含糊地道:“一些臣用惯的小东西罢了。”料得此事多半会被辰旦发现,然而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好办法呢皇宫这么大,我又不知道皇帝将那些东西收在哪里若背地里去拷问英公公,也会打草惊蛇。我如今功力未复,要想神不知鬼不觉潜入重地翻箱倒柜,亦是力不从心了。

  片刻后,英公公果又找了些东西送来。当时辰旦病重,虽无特意吩咐,英公公知道星子的身份不同,各色物品皆照原样好生保存。其中有星子当侍卫时防身用的匕首,也即是用之刺入胸膛的那柄。辰旦乍见,深感不吉,指着那匕首道:“朕另赐你一柄随身匕首,这把就不要了。”星子只得遵旨。

  辰旦果然也注意到了那只钱袋,暗想,他已贵为皇太子,要什么没有,还挂念着一些散碎银子心念一动,拿过钱袋,将袋中之物尽数倾倒于案上,却意外发现其中藏有一方白色丝绢。星子正欲去取,辰旦抢先一步攥在手中。星子无奈唤道:“陛下”语带哀求,心头大叫不妙,又到底不便去硬抢。

  辰旦剑眉一横,看来,这东西对他十分要紧,朕的玉锁金牌画像,他皆弃之若敝履,倒一心念着这个展开白绢一看,绢上以工笔绣了位黄衣少女,倚坐山间溪旁,凝眸遥望,妙目含情,似有无尽相思之意。面上罩了薄薄的一层轻纱,仿佛随风摇曳,不知容貌,但风姿卓绝处,料是国色天香。

  这是星子的心上人既然蓝眸蒙面,当是色目族人了。辰旦突然想起尼娜,难道是她天堂堡中,星子将尼娜强要去后,只共度了一夜。朕大军翌日开拔,尼娜并未随军,后来曾有报告,她私自逃出了天堂堡。一介女流之辈,朕也未曾放在心上。难道星子当上西突厥尊者后,派人寻到了她,伴随左右以星子的品行,也非不可能。

  但这方白绢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回国途中朕一直未曾见过,那日怀德堂星子落网,搜遍全身也未发现,他再度回宫后,倒有了此物难道他暗中带了尼娜返京,诈死离宫后便去与她幽会了,故留下了这信物但此事他竟能瞒得滴水不漏,朕全然一无所知他是朕的儿子,却事事欺瞒朕,连他的婚姻大事,也是由着他的性子,为所欲为

  辰旦今日一次又一次被星子激怒,克制至此,不禁又来了气。转头去看星子,星子双颊绯红,如天边朝霞尽染,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已是不打自招。他今日朝堂之上滴血验亲,面对百官群臣,始终是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万古冰山面孔,此时倒象是做贼被当场逮住了,原形毕露,显出几分孩子气的可爱,辰旦又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但想着他整日里对朕横眉冷对,一心只念着这异族女子,又不禁醋意大发,是什么红颜祸水,异国妖孽,狐媚了星子

  辰旦尽量平静地问:“这是谁”

  “这”星子不知该如何回答,以伊兰的身份,自己与她的婚姻之约此时此地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辰旦,甚至,这辈子都须瞒着他如今之计,也只能死猪不怕开水烫了,装聋作哑,拒不回答,皇帝总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又横生什么枝节。就算皇帝生疑,暗中调查,突厥与中原相隔万里之遥,而我与伊兰之情除了师父之外,谁也不知道,他又从何查起

  辰旦冷下声音:“是尼娜那个天堂堡的舞女你带她回来了”

  星子诧异地瞥了辰旦一眼,皇帝的心思果然深沉,竟猜到尼娜头上却断然否认道:“不是。”复伸出手道,坦然索要,“这是臣的私人物品,望陛下开恩还给臣。”

  私人物品辰旦不满地哼了一声,连你的人都是朕的,你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私人物品但这话辰旦也知道,不能当着星子说出口,否则后果难料。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与星子相处,仿佛冥冥中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辰旦下意识地学会收敛,不敢再为所欲为,口不择言。

  辰旦将白绢攥在手中,翻来覆去端详,绢绸质地轻柔如云,一根根细若发丝的经纬丝线似隐隐生光。辰旦忽醒悟,这白绢绝非寻常,是以上好的云丝所织,便在中原已属难得,乃属皇家贡品,何况不产蚕桑的西域而绢上女子气质高华,宛如仙子下凡,不染俗世尘埃,难道她是突厥国王的公主突厥国王为了收买星子,不惜将金枝玉叶许配给他而星子为美色所惑,故而甘心为异族效力

  星子当年曾为了一介烟花女子玉娇,不计后果顶了凶杀罪名,为此身陷囹圄,不惜将功名性命都赔上,行为乖张,荒唐至极为了尼娜,同样胆大妄为。她本是阿木达千挑万选进献于朕的,星子竟大言不惭,大庭广众之下即与朕横刀夺爱,硬索了去这绢上的女子,虽不知姓名,但若以狐媚功夫引诱星子坠入了情网,他什么事干不出来一念至此,辰旦甚感懊悔。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妲己、褒姒、西施、貂蝉、飞燕、玉环哪个不是倾国而亡前车之鉴比比皆是。星子年轻气盛,热血方刚,更可能误入歧途

  回想当初在西突厥前线,星子潜入赤火大军营中,留下的那封警告血书,便是女子的纤纤笔迹难道此女当时便在星子身边此后那名女刺客也甚为可疑,多半是此女派出的心腹,不然如何有色目国王的御剑,而星子又执意要放走她原来朕竟是输给了这个女人这个蛊惑人心的狐狸精

  辰旦几乎咽不下这口气,残存的理智提醒他此时不宜发作,心头却思绪翻滚。朕未曾深查,已立了星子为储,昭告天下,无可反悔。日后他若真的即位为帝,贪恋这来路不明的异国妖孽,岂不是要将朕的江山白白葬送复又暗自后悔,早知今日,莫如当初留下那毫无根基背景的弱女子玉娇,他也不至于移情别恋,酿成大患

  辰旦呼吸急促,面容冷峻:“这是突厥的公主”

  辰旦此言一出,星子也猜到了他的种种臆断,无从解释,苦笑道:“不是。”

  “不是”辰旦剑眉紧拧,显然并不能相信,“那她到底是谁”

  星子听出辰旦的怀疑猜忌,心头登时腾起一股不悦。渡尽劫波,出生入死,时至今日,皇帝对自己仍只是虚以委蛇,信任淡薄如纸,有点儿风吹草动便草木皆兵。我又何必多做解释何况,我喜欢谁,是我自己的事,他管得倒宽非要枕边都安插了他的人才能安心

  星子嘴角一勾,嗤的一声轻笑:“陛下明察,这不过是画上的人,怎当得真”停一停,索性横下了一条心,将话挑明,“陛下息怒。陛下该不会忘了,臣尚窃居色目王位,色目虽小,但臣要什么女子没有三宫六院,佳丽如云也是题中之义。这一方小小的白绢算得了什么陛下何必为之大动肝火”

  “你”辰旦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噌地站起身来,如一头困兽在室内团团兜了几圈。是了,他在提醒朕,他是色目国王,故连朕封的太子都瞧不上眼他要谁就是谁,朕的旨意全无效力辰旦暗中骂了无数声“混账”,却不能发作。朕又是来自取其辱么无论如何,事关皇家血统,事关江山社稷,朕不得不防,但星子色目为王之事更不能让人得知。

  小不忍则乱大谋,辰旦好容易按捺住火气,重回到紫檀木大椅上坐下,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丹儿”辰旦唤了一声,字斟句酌地思忖着该如何措辞。

  “丹儿,”辰旦以最大克制,和颜悦色地重又开口,“你虽然容貌奇特,长得与西域蛮夷有几分相似,但今日你也亲见了,你究竟是朕与孝端皇后所出,是朕的嫡长子,堂堂正正地地道道的皇室贵胄,不可自贬了身份。朕于你有个要求”

  辰旦若是严加斥责,星子定会反唇相讥,但皇帝一次次被自己气得七窍冒烟,倒还能够庄静自重,处变不惊,甚至不惜降尊纡贵,语带哀求,星子便无法拒绝,硬着头皮道:“不知陛下有何旨意”

  “丹儿,朕以前便说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纪了”辰旦循循道来,倒真象是一位操心儿女婚事的慈父,“朕一直惦记着,但婚姻乃一生之大事,不可不慎。你又身份特殊,更关系社稷宗庙。近年家国不宁,朕一时无暇顾及。待此番平叛事了,朕便为你做主,朕答应你,只要你看上的女子,只要身世清白,无论良贱,名门闺秀也好,小家碧玉也好,甚或”辰旦微微一滞,“甚或青楼烟花,你若愿留在身边,皆无不可。但你也得答应朕,不得娶胡女为妻为妾”

  星子眨一眨眼睛,似有不解:“自古有中原公主出塞和亲,以结盟好,以安边境,为何胡人的女子就不能与中原皇室和亲通婚呢”

  星子一句话问倒了辰旦,其实,历代也多有胡女入宫,就连阿木达也年年为辰旦遴选色目的美女进献,但那些女子要么是中原征服蛮夷的战利品,要么是属国臣服的供奉,不必担心会影响社稷安危。而星子若与突厥或色目联姻,实在太危险,太容易失控,朕决不能放心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朕是怕有人居心叵测,觊觎你身边。何况,皇家血统不能混淆,赤火国的万里锦绣河山,是列祖列宗披荆斩棘、洒尽热血得来,怎能让蛮邦胡人的后代染指”辰旦不知不觉间加重了语气,“丹儿,你答应朕,以后不要与突厥、色目再生什么瓜葛”

  “可是,”星子费力地咽下一口口水,面色犹豫,似颇为为难,“陛下恕罪,臣恐怕怕做不到,此番臣敢临危受命,领军救急,也是因为危难时刻,突厥、色目尚可倚为外援,臣怎么能和他们全无瓜葛”

  辰旦狠狠地瞪了星子一眼,咬紧牙关,却是无法反驳。龙困浅滩,虎落平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竟然无可奈何可恨朕不但在西域败北,受辱于胡人,至今还得受制于胡人。但辰旦亦知眼下的形势,若逞一时之忿,拒绝外援无异自寻死路

  仿佛落水的人要抓住最后一点依凭,辰旦无力地道:“丹儿,无论如何,你答应朕,不与蛮夷联姻。”

  星子不喜辰旦蔑称西域为“蛮夷”,而伊兰更是圣洁美好的所在,犹如月宫嫦娥,皎皎如玉,一想到她,便想起刑台初见那惊鸿一瞥,恰似那九天飘落的一片云彩。我已与她有了婚姻之约白首之盟,甚至不惜辜负了尼娜的一片深情,怎能再背信弃盟何况,我和师父好不容易才将她从死神手中救回,我若背叛她,岂不是断了她的生路么

  星子不以为意地笑笑:“陛下不必担心,臣只要不是皇储,无论与谁联姻,这江山社稷、皇家血统便都安然无恙。”

  星子的言下之意,宁可放弃皇储或皇位,也要娶胡女为妻了他果然行事不计后果,一遇到女人便方寸大乱。这也印证了,这方白绢确实是他热恋的女子所赠他什么都可以抛下,爱美人不爱江山么而朕这父皇,在他心中,更是不值一提了这一事实简直令辰旦五内俱伤,无言靠在紫檀木椅背上,半晌缓不过气。

  不错,辰旦虽然立了星子为储,但并未下定决心,日后便是要他继位。但皇帝的打算是一回事,星子全然不将此放在心上又是另一回事。辰旦向来奉行“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宗旨,而星子一次次主动提出放弃皇位,却令辰旦生出被无情抛弃般的不甘。

  星子知道此事无从妥协,也便沉默不言。良久,辰旦松开手,那方白绢晃悠悠落在案上。辰旦撑着站起身来,神情萧索而悲凉,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罢了,你要如何,朕管不了你,你万事自有主张,朕的话轻如鸿毛,你”辰旦摇一摇头,朕这语气,倒象是闺中怨妇了,抿住嘴唇,“你好自为之呗”

  星子一时也有些不是滋味,复离座跪倒:“臣罪丘山,请陛下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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