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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八御前

  星子站起,收回金牌,佩在腰间的玉带上。【】想是纯金所制,那金牌沉甸甸的。星子低头看了一眼,见金牌正面刻了一条栩栩如生的飞龙,腾空翱翔,四周祥云缭绕,飞龙头顶着一轮初升旭日,光芒万丈。翻过来的反面竟是两个篆字,曦丹。星子不由愣了,这金牌果然是为我特制的

  冗长的仪式结束,百官各自散去。辰旦本欲在宫中为星子指定住处,但礼官苦谏不合礼法,只得暂且作罢。大军远征在即,也无暇再为星子重修府邸,辰旦想到顺昌府就在皇宫左近,往来方便,仍安排星子回顺昌府居住,星子则一切遵旨而行。

  回到府邸,那朱色大门已重修了,气势愈见恢宏,门前多了一队持刀禁卫军值守,门上牌匾却换成了红底金字的“忠孝府”。星子一愣,从“顺昌”到“忠孝”,皇帝的心思倒是一目了然。星子望了那牌匾半阵,只觉哭笑不得。府邸内虽不及扩建,一应家具器皿都换成全新,多是辰旦宫中所赐,非金即玉,富丽堂皇宛如皇宫,服侍的仆从管家却仍是阿伟等人。

  星子刚进大门,还未及喘口气,宫中后脚便来人来传星子进宫。星子想起上回离开京城,便是皇帝传召,自己不愿去见他,一走了之,哪知生出后面许多变故如今却再无处可逃了。星子不及更衣,复上了马车进宫。

  朱红色的华丽马车从宫侧的角门进入,直到辰旦所在的御书房怀德堂前停下,这一切星子已十分熟悉,不由自嘲地笑了笑。已是薄暮时分,一弯细细的月轮远远地挂在天边,月色却似笼了层薄雾,并不分明。秋夜晚风拂面已有些许凉意,丹墀之下偶有两三片枯黄树叶随风打着旋,为这似乎亘古以来不曾改变的庄严宫殿抹上了几分时令的萧条之色。

  内侍将星子引入怀德堂正殿中,辰旦正端坐在蟠龙雕花大椅上,星子便跪下行礼,暗想,多半是人前有话未说,父皇便专门召我来训诫。俯首及地的一刹那,金色地砖跃入眼中,星子忽忆起第一次踏入这座殿堂的情形,那是初次见到辰旦这金砖上曾浸透了自己的血迹,载满了难言的屈辱,自己还曾发誓要向他讨还。可如今前尘往事如烟如梦,今生我终将永远跪伏在他脚下

  辰旦已换了一袭海青色绣蛟龙出海图案的宫中常服,见星子进来,即起身下了御座,亲手将星子扶起来,道:“快起来吧朕正等你用晚膳呢”

  辰旦平日都是独自用膳,就算得宠的嫔妃也绝少同席,这本是极大的恩典,亦出乎星子意料。星子并不受宠若惊或喜形于色,只是规规矩矩地应道:“谢父皇赐膳。儿臣失礼,让父皇久等了。”

  辰旦确实已等了星子半晌,父子二人第一次一起用膳,心中隐隐有几分期待,星子却如此拘谨,甚至透出些冷淡,辰旦略感失望,本想让他不必拘着礼,又想他放荡不羁惯了,如今回归皇室,也正该好好训练规矩礼仪,便只是嗯了一声。

  说话间内侍已摆好膳席,却是一长溜的檀香木红漆雕花的八仙桌拼在一起,请皇上入座。辰旦便于上首坐了,示意星子坐下相陪。星子虚虚地于他身侧坐下,并不敢擅动。珍馐美味一样样端上来,罗列于前。佳肴上齐,共三四十品,水路山珍,包罗万象。看得星子眼花缭乱,比前些日子凤凰台行宫中养伤时的名贵菜肴更为奢华。星子胸口有些发闷。

  待菜肴上齐,却有一名内侍拿出一枚银针,逐一于碗中试过,复每样尝了一口,这才请二人用膳。辰旦望着星子,正色嘱咐:“星子,以后你自己用膳,也要象这样以银针试毒,听到了么”

  星子应声“是”,想到自己早已身中剧毒,却又低声道:“试了也没用,白费功夫。”

  “你说什么”辰旦挑起眉毛,声音陡然拔高,“你忘了上回中毒了么死里逃生已属万幸还想再来一次”

  星子低头不再做声,上回受伤中毒,大动干戈,今天又何必再惹皇帝生气呢

  于是用膳。席间虽有宫女内侍服侍,星子仍学着为辰旦盛汤布菜。他从小帮阿贞做事,服侍辰旦动作利落自然。辰旦心头微微一暖,原来有个儿子在身边倒也不错,便随口问起他这十六年间的往事。

  星子极是谨慎,如履薄冰般小心应答。怕辰旦打探箫尺,又怕他打探带自己出逃的乳母,凡是沾点边的问题一律回答不知道或不记得了。辰旦看出他的戒心,眼下不是逼他的时候。星子不愿答的问题,辰旦并不追问,只问些无关紧要的事,星子喜欢什么花草动物、衣服文具,爱吃什么口味的饭菜,诸如此类。

  天色已暗,御书房中点了灯火。红色的烛光映着星子的侧面,长长的睫毛下的蓝眸如水般清清亮亮,象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辰旦心中暗叹口气,既然已经父子相认,何不象普通父子那样相处,哪怕哪怕只有一天。天家无情,辰旦极少会有这样的想法,但就算是皇帝,就算坐在九重宫阙的最高一层,有时也会累,也会希望有不用伪装的片刻

  星子大多低着头,神态恭谨,眼角余波却瞥到辰旦一直在微笑着,笑容里带了欣喜。星子不免讶异,见他这么多次,从来皇帝都是扳着脸,蹙着眉,阴冷狠戾,还以为皇帝永远不会笑了呢哪知他笑起来竟象换了一个人他真的是因为父子相认而高兴么

  用罢晚膳,撤下筵席,内侍又奉了茶来。星子不敢与辰旦共坐着喝茶,从内侍手中接过茶盏,于辰旦膝前跪了,恭谨地双手奉上:“请父皇用茶。”

  辰旦接过,轻抿了一口,放在旁边的小几上,拍拍他的手背,玩味一笑:“星子,朕真是想不到,你竟也有这么乖的时候”

  星子黯然垂首:“儿臣本是有罪之人,今日才能来侍奉父皇,已是不孝罔极。”

  辰旦知道星子一直为母后难产之死而深感负疚,自己便是利用了他这一弱点迫他就范,但眼见他难过,也有些不是滋味。沉默一晌,唤星子起来,带他进了旁边的偏殿,屏退众人,亲手掩了殿门,于龙椅上坐了:“朕还有事要与说你。”

  星子见他神色郑重,复跪下道:“儿臣谨聆父皇教诲。”

  辰旦听他一口一个父皇叫得殷勤,以星子的倔强,诚属不易,心情便益发好了:“第一件事,如今对外你是朕的义子,除了名分外,皇子该有的,朕都会给你。朕说过,日后是要立你为皇储的,但你在朝中根基未稳,当下若贸然行事,必致内外上下不服,你须体谅朕的苦衷。”

  “是。”星子应道,语气平淡,“父皇费心了。”

  辰旦声音略带磁性,温和中透出威严:“但朕也不会委屈你太久。朕已决定,御驾亲征西突厥,一则是报谋刺之仇,二则你可随朕在军中历练,以你的文韬武功,不难杀敌立功,顺理成章得到擢升提拔。待全胜回朝后,朕再昭告天下,你是朕流落民间失散多年的亲子,如今认祖归宗,旁人也就再无话可说了。”

  果然亲征之事已无可更改,星子知道多说无益。但听到“流落民间”几个字,却隐隐有点不舒服,言下之意就是私生子了,那自己怎能面对亡母遂叩首道:“父皇,只要能侍奉父皇身边,儿臣不在乎名分。如此说法恐怕有损陛下清誉,况且事过离奇,也难令人信服。”

  辰旦呵呵一笑,笑容中透出复杂的神情,是无奈,亦是坚定:“你是朕的嫡长子,皇家一脉,当年出生时,皇室曾有记载,你的姓名来历都是清清楚楚,铁证如山。”只不过辰旦咽下了后面的话,只不过朕即位后,几次三番想要毁去当时的记载,现在那些档案也藏在绝密之处几无人知,而王府中知道星子之事的人也多被清理,哪知多年之后,竟是朕本人要亲自重启那尘封的往事“而后来你失踪,朕对外的说法便是为躲避天花将你送到乡下去了,后不慎走失,现在寻回,重归皇室顺理成章皆大欢喜。不信服大不了滴血验亲,还有谁不服”

  “父皇”星子不禁惊叫一声,仰头望着他,一时心乱如麻。父皇竟肯滴血验亲他竟是这样为我筹划,一心扶我上位,但我全然无心权势皇位。何况剧毒在身,命不久矣,又如何担得起他的重托

  辰旦面色凝重:“你无须惊讶,朕必会安排妥当。此事朕只说与你知,大事未成之前,决不能走漏任何风声,你亦不可擅自泄露出去”

  “是”星子茫然应道,犹豫着是不是该告诉他中毒未解之事。

  辰旦知道星子重信守诺,并不再刻意强调,又道:“第二件事,你虽暂居宫外的忠孝府,但为人子之道,晨昏定省的规矩不可废。每日清早你先进宫来请安,然后随朕上朝,下朝后便到御书房学习处理国事。要治理国家,平定天下,尚有许多要学,不可懈怠”

  “是”星子不自觉咬唇,心头似湖面投下一块石子,泛起一圈圈波纹,再不能平静。齐家治国平天下,自己算是应了他么倘若做不到,算不算欺骗呢

  辰旦略作沉吟,又道:“你不在宫中长大,皇家典籍,宗室礼仪,都须熟悉。朕请皇叔德王来教导你,每日下午你去崇文馆听讲,知道了么”

  “是”辰旦一件件任务布置下来,星子只得一一答应,心头的不安的阴影渐渐扩散,几乎没有勇气抬头了。

  “第三件事”,辰旦见他乖顺听话,颔首微笑,从怀中摸出一件物事,“这麒麟玉锁,朕今日正式赐予你了。你可知它的来历”

  “儿臣叩谢父皇。”星子依礼谢恩,复双手接过玉锁,手指摩挲着上面凹凸有致的繁复花纹,对这枚玉锁,自己再熟悉不过,但今日失而复得,终是有什么不同了。“儿臣不知。”星子语气迟疑,似有点魂不守舍。

  “这玉锁是朕出生时,皇考赐予朕的,”皇考辰旦说到这里,父皇死前的情形忽闪现眼前,辰旦摔摔头,却摔不掉那幻象。父皇将麒麟玉锁赐与朕,朕再赐予星子,会不会因果循环辰旦心头无端涌起一阵寒意,似有种不祥之感,想要收回成命,但金口玉言一旦出口,倘若反悔更显怪异。何况,这玉锁本是星子的珍爱之物,强行收回他必然耿耿于怀。辰旦定了定神,星子是嫡长子,非自己当初的身份,非自己当初的心机,朕也不是父皇能比,怎会重蹈覆辙

  辰旦心念千转,面上仍不动声色徐徐道来:“朕大婚时,转赠与你母后,以为信物。你出生之后经历那场变故管家安排你出逃,将这玉锁留给了你,想是欲作为他年父子相认的凭据,”辰旦悠悠地叹口气,无尽沧桑尽在其中,“你终于带着这玉锁,重回到了朕身边。今日朕复赐予你,愿你能明了朕的厚望”

  这后面的故事星子本已猜得不离十,父皇今日赐还玉锁,便是正式认可了自己,一笔勾销往日恩怨。感觉辰旦充满期待的目光落在身上,星子却不知该如何作答,心情愈发沉重起来,自己将注定要辜负他么

  辰旦终于注意到星子心神不宁:“丹儿,你有什么心事么”

  丹儿星子愣了愣才明白皇帝是在叫自己:“儿臣,呃”星子目光闪烁,心虚地眨动眼睛,“儿臣只是在想,父皇今日在金殿之上,当众赐予儿臣免死金牌,是不是恩宠太过”

  “呵,”辰旦仰头轻笑,笑声中掩不住得意,“你这便不懂了。朕就是要大张旗鼓,就是要恩宠太过,不然,朝中那些人不会将你放在眼里。何况,想想你往日,时时生事,若要认真算来,你有几个脑袋几条命来抵数”

  星子虽不屑朝堂上勾心斗角的算计,但他本是聪明的,如何不明白辰旦的意思但一想到从此皇帝将一手掌控自己的生死荣辱,又颇不是滋味。星子深吸一口气,终于忍不住道出心中疑惑:“父皇厚爱,儿臣愧受。但父皇不怕儿臣再反叛”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辰旦打断他,一手托起星子的下巴,星子不得不被动地望着皇帝。辰旦面色复归冷峻,两道如剑的目光自有一种迫人之气,声音却斩钉截铁般坚定:“朕既统御群臣多年,自认尚有识人之明,何况你是朕的儿子,知子莫若父。丹儿,你虽不拘小节,常惹是非,但大事上却不会含糊,更不会对朕不利,这点朕确信无疑”

  星子震动,眼眶发热,待说几句知恩图报的话,嗓子中又象是堵着什么,呐呐地说不出口,只是深深地俯首:“儿臣叩谢父皇。”

  “起来吧”辰旦仍是亲手扶星子起来,温和地笑一笑,“今日你也累了,早点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要早朝呢”

  星子跪安,遂辞驾出宫,回到忠孝府中,更衣沐浴。进了内室,星子双手捧起置于案上的一幅卷轴,缓缓打开,正是他日前求辰旦赏赐的母后画像。星子方欲将画像挂在床头,忽想到辰旦适才所叮嘱的,当下万不可泄露真实身份。星子叹口气,展开画像平铺几案上,一手持烛,仔仔细细端详良久,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默念道:母亲,恕孩儿不孝,孩儿不久之后便将侍奉母亲于碧落黄泉,原谅孩儿迟来了十六年星子复又叩首,起身将卷轴收好,藏于古玩柜中。

  从清早拜谒太庙到晚上密室聆讯,整整折腾了一天,星子却全无睡意,勉强上床躺了一会儿,翻来覆去,终于还是披衣起身,推门走到外面小院中。此时万籁俱寂,那一弯冷月已升到了中天,晴空无云,月色愈明。小院中夏日浓荫蔽日的高大梧桐已枝叶稀疏,映下斑驳零乱的影子。

  星子徘徊月下,回想今晚辰旦说的那些话,一些并不久远的往事重又浮现心头,那是科举高中后,廷对时一言不合,触怒龙颜,被辰旦狠狠鞭打之后,他也同样在那间密室中和自己说了些意味深长的话,当时他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吧我的蓝眸太显眼那时,自己一心要做逆臣,而今,我能抛开过往做一个孝子么他许给我的荣华富贵身份地位我可以弃之若敝履,可他身为父亲,对独子的一份信任,一份期待,我又怎样去面对

  星子解下金牌,凝视半晌,辰旦郑重其事的神情似在眼前,星子只觉自己如一文不名的叫花子忽然被从天而降的金元宝砸到,手足无措而不知该如何珍藏安放他口口声声说要立我为储,要我学习他那些帝王权术,我又怎能冰释前嫌,忘掉他的种种暴行,昧了良心助纣为虐

  我中毒未解的真相要不要告诉皇帝呢就算告诉他,也多半于事无补,回天无术。何况,我就算能活下去又如何呢活下去长命百岁,活下去与大哥为敌,剿匪平叛,用亲人和无辜百姓的鲜血染红江山,然后有朝一日继位大统,象他那样做一个自己曾经最为厌恶的皇帝高高在上,奴役万民但是,倘若不告诉皇帝真相,自己一死百了,让皇帝既遭丧妻之痛,再遇失子之悲,我岂不是不孝之极想着辰旦带着怒气的话语“死里逃生已属万幸,你还想再来一次”星子的心颤了颤,如果我瞒他到最后,突然死去,他该如何接受我已经害死了母亲,还要欺骗父亲让他伤心么为人子者,有象我这般混账的么

  星子思绪纷乱,理不出丝毫头绪,丹田深处忽一点刺痛。星子知道是毒性发作,遂就地盘膝而坐,默默运功,运行了一个周天,烦乱的思绪渐渐平静,下腹也不再疼痛。星子正收功起身,忽见不远处一棵古银杉树的枝叶微动了动,此时夜色清明,无风无雨,也不闻鸟鸣乌啼,星子生疑,厉声喝道:“谁”

  片刻,幽暗的树影下走出一人。“星子殿下果然好眼力。”来人笑道。星子一愣。那人摇摇摆摆走近几步,又道,“是我。怎么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了么”

  “子扬”星子听出熟悉的声音,益加戒备:“深更半夜的,大人在此有何贵干”

  “唉”子扬从头到脚裹在黑色的夜行服中,只露了两只眼睛。他缓缓揭去蒙面的黑巾,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满脸无奈:“我等做奴才侍卫的,哪有殿下那么好命自然要昼夜值守,随时效命,保卫主子的安全。”

  星子一凛,失声道:“是陛下派你来”

  “怎么不称父皇了嗯星子殿下”子扬嘴角含笑,莫高深测,话音未落,却单膝跪下,敛容叩首:“卑职子扬,参见殿下”

  子扬这一恭一倨,倒让星子一惊一乍,无所适从,忽见子扬使了个眼色,星子似明白了点什么,只道:“大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子扬起身:“殿下有事召唤,无事卑职就告退了。”自嘲地弯弯嘴角,“殿下武功盖世,哪须得我等护卫卑职不过是尸位素餐罢了”

  星子本还有话要问子扬,子扬却急急告退。眼见子扬重又隐没于黑暗之中,星子呆立树下,半晌无言。

  据星子所知,子扬的武功,在大内侍卫中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了,此次皇帝派他来,恐也是考虑到这层。皇帝竟然给自己派侍卫如子扬所言,称赞自己武功盖世虽是夸大其词,但既然危难之时尚可救驾,又怎用得着劳动大内高手暗中护卫那便是监视、看守和防范了或者仍企图放长线钓大鱼,想从我这里探知箫尺大哥的消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星子无声地笑了笑,难道又忘了么自己的天真哪能应付得了帝王的心术

  星子望向那四面高大的灰色院墙,将小小的后院围得如铁桶一般,人在其中,如坐深井,只看得见头顶的一小块天空。原来这终究是坚不可破的囚笼,哪怕再加粉饰,重换新颜

  星子知道自己一举一动都有人暗中窥视,浑身皆不自在。只得回到室内,关好门窗,星子复摸出免死金牌在手中掂了掂,心一点点沉下去,刚刚燃起的一点求生的火星似又被冷雨扑灭。皇帝不是相信自己再不会反叛,只是他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我不过是如来佛手中的孙悟空,翻不出他的手心。

  星子本一直为今朝的宠遇不安,此刻全都化为了一声叹息。唉,人世间这纷纷扰扰的纠葛,还是快点断快点了吧皇帝,原谅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终不能做你的忠臣孝子,惟愿有生之日,能承欢膝下,略尽寸心罢了。

  只是只是子扬为何再次现身示警他若不想我发现,自然不会暴露行藏,刚才出现,便是特意来提醒我吧听子扬的言下之意,监视我的当不止他一人。他屡次暗中相助,却看不透他的用心,也分不清他是敌是友自己本有许多事想问他,问他叶子有没有消息,还有阿贞她也是我的母亲啊她现在在哪里是被释放还是关押辰旦近来温和可亲,星子本打算时机成熟时,当面向辰旦询问阿贞的状况,现在看来唯有私下打听了。关心则乱,自己生死事小,却不能再让皇帝利用,伤了至亲至爱的人。

  星子盘算方定,耳听外面鸡叫,阿伟在门外轻唤道:“殿下该起床了”星子起身,阿伟即进来侍候他洗漱更衣。

  辰旦赐下的皆是皇子的全套装束,金冠玉带,锦袍朱履,比当工部侍郎时的朝服更为繁琐。星子穿戴完毕,来不及用膳,仍是乘辇进宫请安。

  出门之时,星子下意识地望了眼守在府门的禁军,这有形的守卫自然是拦不住我的,但那无形的桎梏呢这回去的是皇帝寝宫。到了寝宫轩辕殿前,浓黑的夜色已渐渐散去,清冷的晨风袭来,星子一夜混乱的头脑清醒了几分。撩衣跪在殿外,等候通报,暗想,宫中府中,以后日复一日,该就是这样的运行轨迹了。

  过了半刻,英公公来传星子进去。星子进到寝宫的外殿,辰旦已换好了朝服,星子只觉眼前一片金黄灼目,不知是不是该行三跪九叩的大礼,只胡乱磕了个头道:“儿臣给父皇请安,恭祝父皇圣体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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