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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玉娇

  那小巷青石铺地,曲折幽深,狭窄处仅容两人通过,一旁却是一人来高的镂空花墙,沿墙内尽植烟柳,柔嫩的枝条轻摇慢曳,渲染一片深深浅浅的朦胧绿意,间有几株嫣红的杏花开得妖娆,日光洒落下来,如粉似霞,满园春色弥漫,醉尽墙外行人。【址访问: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星子慢下脚步,这恐怕是哪处富贵人家的后花园,忽听得园中有琴韵传来,琴声淙淙,如流水泻玉,珍珠落盘。星子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琴音,一时呆了。又过了片刻,那琴声渐转为凄楚哀愁,似乎弹琴之人有无限伤心事。星子暗道,他住在这样漂亮的花园里,还有什么不满么绿影重重,却看不清那人在何处。

  星子又聆听片刻,被那凄凉的琴声催得几欲落泪,想一想,从怀中摸出一支碧箫来。他初识箫尺,便为其箫声所折服,尔后常缠着大哥教他,星子初衷是要以玉箫为武器,不费吹灰之力便好灭了对手,但十年来箫尺常加指点,于音律上也已颇有造诣。星子抚箫,缓缓吹出一曲“流水”。

  那墙内的琴声忽停了,不时复又响起,竟是与星子箫声相和。琴箫合鸣,奏曲的两人虽不曾见面,却似心有灵犀,起承转合,天衣无缝。一曲既终,余音袅袅。星子方才的一腔闷气已一扫而空,今日何幸,得此知音遂面向墙内拱一拱手,朗声道:“在下星子,幸闻兄台仙音,得以共奏一曲,不知可否请教兄台大名”园内却静悄悄的无人回应,等了片刻,似有人离去的细碎脚步声,夹着偶尔环佩叮当。星子身怀绝技,听力远胜常人,闻声讶异,难道弹琴的原是名女子她该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夫人,尽享荣华,又有什么不快活呢

  星子想到方才冒昧称之为兄台,不由面红过耳。好在这条小巷此时只偶尔有一两行人匆匆经过,无人在意。星子徘徊巷口,回味方才那一曲,如清泉浸润心脾,一时不忍离去。远远地看到虎子与生财气喘吁吁地跑了来,生财跑近便是一拳砸在星子胸口:“兄弟,你倒是一声不吭便把我们甩了在这里发什么呆呢指望捡到元宝么”星子摇摇头,只望着那墙内,怅然不语。

  忽然巷口一处小角门开了,一位小厮模样的人出来,见星子三人守在外面,先是一愣,随即点头哈腰地笑道:“三位公子,是要找姑娘喝茶么里面请”原来这是个茶馆星子想着那位弹琴女子,身不由己就往里走。虎子生财对视一眼,便跟了进去。

  进了后角门,里面果然是一处花园,园内姹流丹。星子暗叫声不妙,这茶楼修得如此奢华,不知一盏茶水又要多少银子再这样下去,怕还未等到殿试,就要坐吃山空,流落街头了,但他又实盼着能见上那位女子一面,踌躇一下,仍是随那人进去了。

  穿过两重院落,方到得大厅,一位年近四旬的半老徐娘身穿深红衣裙,满头珠翠,灿若桃花地迎了上来,星子倒被她涂得血红的嘴唇吓得连退了三步。徐娘嗲声嗲气地道:“三位公子好俊的人物,可是第一次到小红楼来快快里面请”

  星子的鸡皮疙瘩已掉了一地,听她口中不住称赞“小红楼”中的姑娘远近闻名,难道难道这是传说中的烟花之地转头见生财虎子在一旁挤眉弄眼,笑得神气古怪,星子恼羞成怒:“笑什么笑没见过么”

  虎子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搭在星子肩上,强忍住笑道:“我说兄弟刚才怎么跑得那么快,原来是惦着这里我们是没见过,这不陪着你来了么也是,星子兄弟快十七了,该开开荤了。”他二人比星子年长几岁,于男女之事上自是比星子老道。

  星子面红耳赤,欲要走时,又被鸨母拉住,进退不得。他到底是少年人心性,得知这里是青楼,暗地里更好奇方才弹琴的女子,若琴声如人,当是高洁清丽之人,怎会到这种地方星子迟疑一刻,也就顺水推舟地任鸨母安排。

  大厅两旁曲廊回环,隔成一间间的精致雅室,老鸨将三人引入一间名为“寻芳阁”的包厢。包厢正中是一张红漆雕花的八仙桌,镂金小鼎中燃了不知名什么香,一室氤氲,只熏得人昏昏沉沉,椅子上铺了红底绣百花图的绸面靠垫。包厢靠里却还有一张软塌,榻上芙蓉色的锦被绣着鸳鸯戏水,更渲染着说不出口的暧昧气氛。鸨母笑着安排三人坐下,道:“此时还早,几位公子且请坐下喝茶,我找几个姑娘来唱曲子陪公子。”说罢,老鸨一拍掌:“姑娘们,来客人了”

  一时娇笑声声传来:“妈妈来了”哗啦啦寻芳阁门口便涌进了十几位年轻女子,阵阵浓郁香气袭人,星子哪见过这种场面,不禁厌恶地蹙起了眉头,恨不能掩鼻而逃。那群女子皆穿得花花绿绿,个个浓妆艳抹,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围着三人娇声嗲气,莺声燕语:“公子,我叫小翠,今年十六”,“公子,我是烟霞,我来陪你好不好”

  星子定一定神,甩开一只拽着自己袖子的纤纤玉手,直觉方才弹琴的那位女子不在其中,转头向鸨母:“我想见见刚才在园子里弹琴的那位姊姊。”

  “刚才在园子里弹琴的”鸨母一愣,随即笑道,“那多半是玉娇那丫头了,”吩咐小厮“快去叫她来”小厮忙领命去了。鸨母却对星子赔笑道:“玉娇这丫头琴弹得好,却是没见过世面,性子也有些古怪,她才来不久,不懂规矩,还望公子多多担待。”

  星子不以为意:“我只是想见她一面,和她说几句话儿,行么”

  “那自然是好,自然是好”鸨母仍是笑烂的一张脸,言中却似有未尽之意,“只是我这女儿当初是自己卖身入青楼,说的是卖艺不卖身,我见她可怜,先收留下她,再慢慢调教,公子”

  “卖艺不卖身”星子初时未明其意,忽然回过神来,更是窘得手足无措。却听门口一女子清脆之声,宛转如黄鹂出谷:“妈妈唤我来,有什么事么”

  星子抬头,眼前正俏立着一白衣女子,约十七八岁年纪,怀抱一只古琴,微微垂着双眸,肌肤胜雪,娉婷如柳,面上不施半点脂粉,却眉不描而翠,唇不点而红,清丽脱俗,如夏日荷塘中一枝亭亭玉立的白荷花,她一出现,便将周遭一群姹相仿,却要大上一倍,唤为“群芳阁”。

  众人落座,鸨母仍是唤了姑娘们出来以供挑选,北风等皆点了自己中意的女子,偎在身旁喝酒唱曲,星子却看也不看,只道:“诸位兄台雅兴,小弟在这里坐坐便好。”

  北风大笑道:“没看出星子兄弟还是个痴情种子呢居然身在花丛,坐怀不乱只是莫要多情反被无情恼啊”相陪那几位姑娘闻言,一个个笑得花枝乱颤。

  忽然,一阵琴声叮叮咚咚响起,却是从隔壁传来,众人皆是一愣,那琴音清新如夏日荷叶上滚动的粒粒露珠,又如一轮皎洁满月排云而出,清辉洒满天地星子讶然自语:“玉娇”

  “哦这便是兄弟的相好了”北风今日偏盯着星子取笑。星子侧耳听琴,全不理他,过了半晌,北风自觉无趣,便转头和身旁女子调笑去了。

  隔壁玉娇一曲既了,星子却听见一男子说话:“小娘们,老弹曲子也没什么意思,来陪爷喝杯酒”声音粗鲁嘶哑,便如一只公鸭子嘎嘎直叫,星子恨恨咬牙,这种人也要玉娇姐姐相陪,岂不是玷辱了佳人这包房之间本不传音,北风等人皆听不见,唯有星子内力深厚,隔壁一举一动,入耳正是分明。星子凝神细听,听见玉娇低声推辞道:“大爷恕罪小女子不会喝酒。”

  “哈哈不会喝酒”那男子浪笑道,“不会喝酒,可会亲嘴来,和爷亲个嘴,就当是下酒了”接着一阵乱响,似是在拉扯,夹着哐当一声,应是酒杯打翻了。

  “放肆给你脸不要脸不就是个清倌么爷见得多了。你当爷买不起你你看看,这是什么你若从了爷,这些都归你了,呵呵,如何今晚就好好陪爷吧”那人骄横语气中满是轻蔑。

  星子握紧拳头,蹭地站起来,便要往外走。北风见他脸色不对,忙拉住他问:“兄弟怎么了”

  “隔壁有人要欺负玉娇”星子愤愤地道。“哈哈哈哈”星子此言一出,群芳阁里笑倒了一片,北风更是笑得捧着肚子,就差没在地上打滚了。“你们笑什么幸灾乐祸什么人啊”星子全然摸不着头脑,蓝眸中尽是怒气。

  “哈哈哈哈兄弟,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啊欺负”北风就势一捏身旁女子的脸蛋,那女子娇笑着滚进了北风怀里,北风一只手愈发不规矩地朝她怀里伸去,“你让这位姑娘说说,她们哪个不是来等着我们欺负她啊兄弟你这吃的是哪壶醋啊还真把伶人当娘子了”

  星子红了眼睛:“可是玉娇不同,她是卖艺不卖身的”

  “哈哈”一帮人愈发笑得直不起腰,“卖艺不卖身”北风问身旁的女子,“嫣儿,你们这里还有卖艺不卖身的啊真是出淤泥而不染,可惜啊可惜”那唤做嫣儿的女子身量娇小,料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只是脸上脂粉甚浓,全不见少女清纯颜色。嫣儿闻言只用手巾掩了口,吃吃地笑。北风又问:“嫣儿,你什么时候开始接客的”

  嫣儿嘻嘻一笑,扭动腰肢,嗲声道:“奴家不曾接客,爷是奴家第一个客人,爷可要好好地怜惜奴家啊”她一双纤手攀住北风的脖子,整个人柔若无骨,腻在北风身上。星子看不下去,转开视线。

  北风在她娇艳的粉唇上亲了一口,又在她颊上吃了一嘴艳红的胭脂:“原来嫣儿也是卖艺不卖身的怕不怕我欺负你这小红楼都是贞节女子,怎么没见立个贞节牌坊呢如果我是这京城的官员,一定要报与礼部,好生嘉奖。”

  星子知道他们嘲笑自己,却无暇分辨,就算小红楼是青楼所在、烟花之地又如何玉娇姐姐那样的人物,与这些女子怎能相比耳听得隔壁似起了争执之声,那男子怪笑道:“你不肯你当爷没钱么你一个婊子还敢嫌弃爷你信不信,爷叫人拉一车钱来,拿钱砸死你”

  玉娇哀求声里已带了哭音:“爷玉娇不能求你了放过玉娇吧”

  星子气得肺都要炸了,又要往外冲,屋里人多,一时绕不开。北风拉住他,忍住了笑:“兄弟,我看你还真是个雏儿,实心眼儿,听哥哥劝你几句,不然你可要吃大亏了”

  星子站住,勉强问道:“兄台有何指教”

  北风一把拉星子坐下,神情认真:“贤弟,你我这样的人,这些秦楼楚馆,风月场所,偶尔流连花丛,本也是风雅之事,没什么不好。但你若当了真,动了情,可就万万使不得了”指一指屋内的莺莺燕燕,“她们靠什么为生靠的就是卖笑卖身,所谓卖艺不卖身云云,谁不会说,只为抬高身价罢了,哥哥比你痴长几岁,可从来没见青楼里真有出水芙蓉。你涉世未深,初来乍到自然会被人骗了,以为那人与旁人不同,可见得多了便知道,天下的婊子还不都是一样”言罢大笑,一屋人也都跟着笑了,笑过劲来又都七嘴八舌地来劝星子。

  星子听他们说东说西,听得头昏脑胀,心下烦躁,一时又找不出话来分辨。北风朝嫣儿努努嘴:“嫣儿,给我这星子兄弟敬杯酒,让他放宽心,既来之则安之,人生在世,及时行乐,莫要吃些莫名其妙的干醋。”

  嫣儿忙端起酒壶,斟了满满一杯,将琉璃酒盏举到星子唇边,媚眼横飞,勾魂夺魄:“公子请干了这杯,就当可怜奴家了,不然这位爷可饶不了奴家”

  星子见那酒盏已靠在唇边,杯中的酒液红得如玛瑙一般醉人,正不知是不是该张口,忽听得隔壁传出一声凄厉惨叫,星子再坐不住,将嫣儿一推,他这下用力甚猛,北风忙伸手去拦,却与嫣儿抱在一起滚在了地上,星子趁此机会,一闪身已到了门口,打开门冲出去,隔壁的房门仍是紧闭,星子再顾不得,一脚将门踹开眼前景象却让他大吃一惊

  一袭白衣的玉娇正立在软榻边,脸色苍白,衣服的前襟已被扯开,露出一线素色抹胸,一截断了的腰带横在榻上,她手中却紧握着一柄三寸来长的小刀,寒意森然,刀刃上正滴着鲜红的血,一滴一滴落在玉娇的白衣上,分外触目

  星子目光一扫,见酒桌上杯盏狼藉,地上却躺着一褚衣男子,只连声呻吟呼救,已动弹不得,想来方才那声惨呼便是他发出的,原来是玉娇刺伤了他星子震惊之下不及多想,忙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抢下玉娇手中的小刀,转身拎起那人,踢开窗户,砰地将他摔了出去随即扔给玉娇一条汗巾,急急道:“姐姐,你快把手上的血擦了,不管任何人问起,你只说是我伤的人”

  玉娇却打断他:“公子,是我,我不能”

  “姐姐快别说了听我的没事”星子紧紧地握了下她的手,语气不容置疑,四目相投,却见玉娇一双妙目中唯有凛然的决绝星子顾不得多解释,忙帮她擦了手上血迹,拢好衣服,这才在榻上坐下,用那汗巾悠哉游哉地擦拭那柄沾血的小刀。

  此时鸨母听到动静,已带了一大帮人急急赶到,冲在最前面的却是两名家丁模样的人,进来一看,气急败坏地问:“我家少爷呢”

  星子朝窗外略抬了抬下巴,众人皆听到了断断续续的惨呼,星子淡淡地道:“被我扔出去了”

  “你”一名家丁作势欲上前。星子两根指头夹着那柄小刀,轻轻一转,旋出一片凌厉刀光,星子微笑不语,众人却都吓得退了三步。那两名家丁知道此人不好惹,便一溜烟跑出去先去救他家少爷了。

  鸨母一跺脚:“你”转身出去照应伤者,只剩一伙红楼的护院围着星子。星子暗道,你们这些人也想拦住我回头向玉娇:“姐姐,跟我走”

  玉娇只是摇头,急得带了哭音:“不,公子,你快走吧我不能连累了你你还不知道他是谁,他是是这京城的府尹之子。”

  “府尹之子又如何便可一手遮天么”星子冷笑道,欲去牵玉娇,伸手却又迟疑,自己带她出去倒是没有问题,但出去以后又上哪儿去京城此刻应该已经宵禁了,出不了城,就算出了城也无落足之地。不如先等一等,静观其变,看会如何发展,总之若有任何后果,自己一力承担便了,只要落到自己一人头上,要脱身便也容易。

  北风等人此时也挤了进来,见到眼前景象,大惊失色:“星子兄弟,你这是”

  “没什么,伤了个把人而已,谁要敢打玉娇姐姐的主意,是他瞎了眼睛了”星子将小刀抛来抛去,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北风狠狠地瞪了玉娇一眼,顿足叹气,痛心疾首地道:“兄弟,你这是什么事啊好好的前程就被一个青楼娼妓给毁了行凶伤人,是要吃官司的,你这辛苦得来的功名唉”

  星子仍是若无其事,撇一撇嘴:“是他无理在先,咎由自取,怎能算到我头上”

  正说话间,外面喧哗之声大起,接着又冲进来一帮人,这回却是一队衙役,手持棍棒镣铐,凶神恶煞地大声喝问:“凶手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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