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不一样的日本战国 > 第1621章临出发前的告诫

  在义银安排了高坂昌信带着武田义信回武田领探亲前后,明智光秀也回来了京都。

  他原本想着和明智光秀见一面,叮嘱几句就出发,却不想被明智光秀利用,借此机会举办了一场小茶会。

  主位上,义银不动神色,下首的明智光秀饶有兴趣看着茶人演绎精彩茶道。

  而尾座的延历寺天海与南禅寺崇传各自法相庄严,皆是一副得道高尼的模样。

  在茶人入场之前,两尼之间就已经发生了一场辩论,从世外说到世俗,从古经说到当今。

  义银有些无奈,瞪了眼嬉皮笑脸的明智光秀。

  等茶人献上茶汤,鞠躬告退,两尼眼看又要重燃战火,义银却是不耐烦得敲了敲茶汤的边壁,他实在是听够了。

  “到此为止,明神与权现之别,以后再议吧。”

  岛国自产的神道教,是典型的泛灵多神信仰,崇拜天地草木动物甚至亡故的英灵,号称八百万神。

  名为神灵,自然要有神号才能祭祀,这其中又分为明神与权现。

  明神就是神灵以明确的姿态现身,而权现则是佛教化为岛国神灵出现。

  简单来说,明神就是本尊,而权现就是佛陀菩萨化身为岛国神。

  这个看似没什么必要计较的细微区别,代表着岛国佛教与岛国神道教的融合。

  在三代将军足利义满屠灭天皇朝廷之后,与天皇公卿牵扯太深的神道教,一起被足利义满覆灭。

  神道教为天皇神权背书,承认天皇是天照大神神裔的身份,神道教不灭,足利义满弑君弑神的污点足以动摇足利幕府的政权稳定。

  所以,神道教必须死。

  如今,义银再次举起神权大旗,佛教取代了神道教的地位,要为他的神权身份背书。

  两尼看似在义银面前辩论明神与权现之别,其实就是争夺神权的解释权,是临济宗与天台宗争取岛国统治者青睐的信仰之争。

  南禅寺崇传大谈明神,是认为应该把毘沙门天作为一尊新神单独祭祀,拔高斯波义银的神权。

  毕竟毘沙门天的本尊只是佛教多闻天王,看似尊贵,但其实就是寺院门口辟邪的护法神,本质和秦叔宝,尉迟恭这两个门神差不多。

  南禅寺崇传觉得这个佛教身份档次太低,配不上义银这位高贵的现世神,不如改头换面,搞一个类似天照大神这样的主神神格。

  而延历寺天海却有不同的看法,岛国从今以后就只有,也只允许有存在一位神灵,毘沙门天就是最高贵的圣人,不需要画蛇添足。

  把毘沙门天捧为主神固然显得尊贵,但佛教流传上千年,毘沙门天是多闻天王这件事并非秘事,硬要改头换面,反倒是心虚的表现。

  毘沙门天就应该是多闻天王的权现,代表佛教在岛国本土扎根的信仰,这是独树一帜的神权,还有让外来户无法取代的特殊好处。

  义银听着好笑。

  眼前两个得道高尼,一个是临济宗最高寺格的主持,一个是刚上位的天台宗上人,都是佛教中最有权势的尼姑。

  可现在呢,她们却在自己面前大谈什么神道教。

  说的好听,是尼姑们太懂权变,趋利避害。说的难听,这就是一群趋炎附势的王八蛋,只要统治者开心,她们随时可以修改教义。

  义银对明神或者权现兴趣不大,因为武家集团搞不懂这其中的区别,姬武士在意的是地位,尊严,钱粮。

  只要斯波家能够保证武家集团的利益,姬武士纳头就拜,高喊圣人现世,神灵庇佑,她们才不管什么明神权现,搞不懂,也不在乎。

  至于教义经典的解读,也就是统治者利用这些穷经皓首的尼姑团,忽悠老百姓的宗教工具。

  不用明神用权现,难道会天崩地裂?或者反过来说,不用权现用明神,天就会塌吗?

  说到底,这就是临济宗和天台宗在争夺宗教话语权,义银不关心这些。

  义银关心的是佛教怎么看待南蛮贸易放开,南蛮教渗入岛国,佛教诸派会不会因此对斯波家产生不满情绪。

  他关心的是,织田信长攻打一向宗,佛教诸派会不会觉得斯波家过河拆桥,佛教护法名不副实。

  从眼前两位佛教最高领导的谄媚表现来看,义银发现自己太多虑了。

  没有了神道教的牵制,佛教信仰在岛国本土独大两百年,这群尼姑早就烂透了。

  她们除了向统治者阿谀奉承,攀附权贵,已经没有了半点进取之心,就是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

  相比之下,一边在石山前线抵御南蛮教入侵,一边在各地大搞一向一揆,建立地上佛国的一向宗,简直就是佛教中的异类。

  作为法主,本愿寺历代上人竟然不躺平享受,竟然还在为扩张信仰而奋斗,这也太励志了吧!

  不过,一向宗的励志道路,也快走到尽头了。

  织田信长从来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她懒得处理复杂的宗教关系,却懂得如何搞定宗教的麻烦。

  屠杀解千愁,再忠贞的信仰失去了血肉为载体,也会烟消云散。

  杀光一向宗最坚定的信徒,杀光组织核心的尼官集团,一直杀到一向宗彻底消失,或者一向宗低头认输,就是这么简单。

  义银听了半天,听不到南禅寺崇传与延历寺天海两人对南蛮教的忧虑,对一向宗的同情,自然也就失去了继续和她们废话的兴趣。

  马上就要动身前往关东的义银,他可是很忙的,没空和这些喜好清谈的尼姑们浪费时间。

  等两位尼姑恭谨告辞,义银看了眼笑眯眯的明智光秀,哼道。

  “笑什么?我好心给你半天时间,你却安排这些家伙来烦我。”

  明智光秀笑道。

  “圣人这话可是让我伤心了。

  最近圣人的政治手笔良多,我以为您会担忧佛教诸派不满,这才安排了一出好戏给您瞧瞧,让您可以安心。”

  义银哼了一声。

  “一群烂泥。”

  明智光秀摇头道。

  “她们要是不够烂,我们才要担心。佛教诸派能烂成现在这样,也是两代幕府努力的结果。

  镰仓幕府有镰仓五山,足利幕府有京都五山,都是把佛教诸派拆得粉碎,形不成合力,再选听话的尼官打理。

  等您统一天下,新的寺院诸法度必将出现,她们心里都明白着呢,自然要讨好您,为日后的尼官位置争个上下尊卑。

  至于一向宗,南蛮教,那都是您这位天下之主的麻烦,她们听话就行,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义银无奈摇摇头,明智光秀说得对。

  统治者最害怕的佛教宗派,就是一向宗那种扎根农村,组织信徒,形成战斗力的尼官体系。

  而像天台宗临济宗这种,已经彻底和村里的泥腿子说拜拜。

  依靠寺院寺格论资排辈,打开门收香火钱,整个人都掉进钱眼里的得道高尼,的确是统治者最喜欢的类型。

  宗教嘛,只要好好呆在寺院里坐地收钱,安抚老百姓甘心认命吃苦,就是最好的宗教。

  像一向宗下乡到农村,给农民写信读信,治病救人,甚至陪着农民一起下地耕田,组织她们去寺院听课的宗教,是统治者最恐惧的。

  今天你敢深入群众,明天我都不敢想象你能做出什么事来,杀,必须杀,要杀到一向宗不敢下乡!

  从义银自己到整个武家集团,大家对织田信长攻打一向宗的行为都非常喜欢。

  所以,义银在越前国和摄津国两个方向对织田信长让步,近畿武家的情绪都很稳定,除了倒霉的荒木村重。

  因为越前国过去就是加贺一向一揆,摄津国过去就是石山本愿寺,那都是一向宗的地盘。

  杀光这群和武家抢领地,自说自话搞地上佛国的贼尼姑,任何武家都不会有意见。

  义银扯扯嘴角,说道。

  “安心是安心了,但总觉得不爽。武家文化偏低,自从公卿覆灭,岛国文化精华都在寺院之中。

  一想到这些代表岛国文化的尼姑,皆是蝇营狗苟,衣冠禽兽,我总是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明智光秀笑道。

  “知识分子嘛,就是那个德行。脊梁永远是少数,读书人大多数都是懂得审时度势的聪明人,不聪明,也读不出书来。

  其实寺院之中也有矜持自我,苦修德行的高尼,但这些人是走不上寺院领导岗位的,她们太有原则了,怎么和没有底线的同道斗?”

  义银点点头。

  “是我偏执了。”

  说完宗派之事,义银看向明智光秀,警告道。

  “我本应该已经出发前往关东,但却刻意等你回来再走,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明智光秀装作惊喜。

  “圣人爱我宠我,不见我一面,舍不得走?”

  义银无语,对这个厚脸皮的腹黑狐狸,他是真的没办法。

  “扯淡!我刻意等你回来,就是为了警告你一句,别做多余的事!

  我在关东之时,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京都,替我看着织田信长,维护伏见城体系的政治成果。

  织田信长如果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接到相关武家投诉,伏见城体系必须要起到监督劝诫的责任,不能让织田信长肆意妄为。

  你听懂了吗?”

  斯波织田两家战后在伏见城谈判,义银借此机会建立了政厅,织田信长拍着胸脯答应辅佐圣人,就有了协调政治立场的伏见城体系。

  这是义银限制织田信长乱来的政治工具,在自己离开的时候,更需要发挥其应有的作用。

  但如果义银知道,明智光秀回来之前,刚把假冒的老父亲送去安土城给织田信长当人质。

  如果义银知道,明智光秀刚回来,细川藤孝就和她打招呼,让她帮忙替代行使京都兵站监督职权。

  义银这会儿绝对会坐立不安,吓得都不敢去关东了,这根搅屎棍又想要被着自己干什么?

  可明智光秀却不会告诉他这些,只是肃然伏地叩首,恭谨道。

  “谨遵圣人旨意。”

  义银点点头,端起茶汤喝了一口,总觉得有些心慌,又不知道慌从何来。

  就在他刚要思索的时候,明智光秀抬起头,妩媚一笑。

  “圣人说给我半天时间,这会儿应该还剩下小半天吧?”

  义银一愣,摇摇头。

  “再换地方,驱逐闲人,让蒲生氏乡看护外围?太麻烦,算了吧。”

  明智光秀凑上前来,口吐芬芳。

  “怎么能算了呢,不换地方也行啊。”

  义银一眼扫去,茶室位于庭中,四面拉门虽然关着,点着暖炉,但纸门倒影却能映在外面,被侍奉的同心众看到。

  他皱眉道。

  “别闹,会让人看到的。”

  明智光秀媚笑一声,钻入桌底,凑到义银跟前,自顾自活动起来。

  这茶室的榻榻米是下沉式,方便主人平视观赏茶艺,所以中间的茶桌下是空的,正对义银的双腿。

  义银下身一凉,表情一僵,小心翼翼看向周围,嘴里低吼一声。

  “这骚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