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知难而退不是贾玖的风格,只是他着实被薛宝钗吓到了,以致于坐在张家的马车上,他也是蔫蔫的。

  张姜氏看见贾玖这个样子,便道:“让妹妹委屈了。原本定下的是由我们太太带着妹妹参加的,偏偏前几天我们太太不小心见了风,到今日都还在吃药呢。太医也说了,我们太太不便出门,还请妹妹海涵。”

  贾玖摇了摇头,道:“嫂子言重了。我不是为了这个而难过,我只是担心。毕竟我从来不曾参加过簪花会,今日第一次,去的还是长公主府上。我有些害怕……”

  张姜氏笑道:“原来如此。妹妹也不用担心,就当去结识几个小姐妹便可。虽然嫂子不能全程陪伴妹妹,可你侄女儿也不是第一次参加了。”说着就推自己的女儿张。

  那张见此终于不再猴在母亲身上撒娇了,他坐直了身子,道:“是啊,表姑姑,您大可放心,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啦。长公主府的鲤鱼池是最有名的,听说还有倭国进贡的锦鲤呢。那锦鲤足有三尺多长,背上还有非常清楚的寿字,可是难得的奇珍,表姑姑一定不能错过。当然,那池子里也不止这锦鲤,表姑姑若是喜欢,在那里钓鱼也使得。长公主府的点心也是极好的,记得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可是吃撑了才回家……”

  张不停地介绍着长公主府的各种趣事,贾玖一边听一边点头,这一点点路程很快就消磨掉了,贾玖的心情也渐渐地平静下来。

  嘉善长公主作为当今皇帝仅存的三位姐妹之一,却是如今最体面的公主。虽然说母族是诸姐妹中最卑微的一个。可就是他的母族本分老实不会钻营,使得他们平平安安地渡过了当年风波。这位公主也跟着受惠,平平安安地长大,嫁人。虽然说这位嘉善长公主的婚姻有过波折,驸马也早早地辞世了,也没有留下任何子嗣,却也让长公主获得了平静的生活和皇室的怜惜。加上长公主不喜欢干涉朝政,也不曾真正让太上皇和当今皇帝为难过,所以无论是太上皇还是当今皇帝都很愿意给他这个体面。

  嘉善长公主府是姐妹中最大、最清净的,公主也很喜欢小女孩,每次公主府举办的簪花会都尽善尽美,往来的客人更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名流。可以说,长公主府的簪花帖在京师权贵之家中基本上属于一贴难求的那一类。

  只是,最近京中隐隐有流言,说嘉善长公主已经看中了一位极出色的浊世佳公子,就等着人家点头,他好请旨赐婚了。

  当然,这样的流言是不会让年轻女孩子知道的,也只有上面的太太奶奶们在小范围内意会而已。

  嘉善长公主府的规模保证了他有足够多、足够宽大的门,张家一行人不用换轿子,直接将马车听到后花园的门外就可以。马车上,张姜氏再一次叮嘱两个小女孩:“妹妹,你不用担心,领了花簪以后,就可以在园子里四处玩耍。若是有什么需要,直接找园子里的侍女便好。儿,多照顾你姑姑些个。”

  “是,母亲。”

  “嫂子呢?”

  “让妹妹挂心了。我要先去给公主磕头。妹妹直接进园子去吧。”

  张姜氏在侍女的带领下,很快在转角处不见了人影。张拉着贾玖走到那长案边上,道:“表姑姑莫要担心。母亲给长公主磕头,这是礼数,我们没有品级,自然是没有这个资格的。我们先领簪子罢。”

  那长案后面的一把胡子的公主府官员立刻递过一本本子,张在前面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做了标记,然后才在后面找到贾玖的名字,也做了标记。那官员看了看两人的年纪,送过来两种不同的簪子。张的是一支金镶玉的碧玉梅花簪,而轮到贾玖,却是一整块玉石雕成的莲花蓓蕾簪。

  贾玖吓了一跳:“儿,为什么我的是这样的,你的却是……”

  张微微皱了皱眉,边上那官员道:“姑娘大可放心。张姑娘今年十一岁,自然是拿这盛开的梅花簪,姑娘年幼,拿蓓蕾簪却是正理。”

  “可是,我听说,这种一整块玉石雕成的簪子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可以得的。”

  那官员笑道:“姑娘放心。今日来的姑娘极多,但是跟姑娘这般年纪的,却只有三位。这种蓓蕾簪公主准备了五支,姑娘拿走这支也不算出格。”

  听了对方的保证,贾玖这才将那簪子拿在手里。贾玖不敢收这支簪子也不是没有理由。这支簪子的主体被雕成了一根长约三寸的荷花茎,原来应该被当成瑕疵的黑色斑点,如今倒成了花径上的刺,更让这支簪子多了一分以假乱真的错觉。往上是由一大一小两片叶子和一个花骨朵,天然的浅绿色纹理在碧绿的荷叶上勾勒出荷叶天生的纹理,小片的荷叶颜色较浅,就好像大荷叶展现给世人的是正面,而小荷叶展现给世人的却是大部分的背面。宫廷名匠利用简单的线条,就勾勒出荷叶的正面与背面,拿在手里,那荷叶就好像迎风舞动,连带着隐藏在荷叶中淡淡的浅紫色的花苞,若是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还以为哪家淘气的孩子折了碗莲玩耍呢。

  就是以贾玖的这一点点见识,也知道,这样一支簪子,他的价值是无法估量的。

  张牵着贾玖的手进了园子,见贾玖还拿着那簪子发愣,居然都忘记了欣赏四周的景色,忍不住望天。

  他怎么有这样一个土包子的表姑姑。

  张从贾玖手里拿过簪子,为贾玖戴上,道:“表姑姑,这簪子你戴着便是,最好不要太过喜欢他。”

  “为什么?”

  “簪花会上的簪子原来就不是给我们这些小姑娘的。若是回去的时候,我的簪子没有被人拿走,那可真真丢脸呢。对了,表姑姑比我小些,现在也没有要求表姑姑一定要跟别的姑娘攀比。我就可怜了,若是这簪子最后拿回家去了,只怕我以后看见漂亮的簪子就会不舒服。”

  贾玖歪着头想了想,表示明白。

  没错,换了他也一样。如果同样是参加簪花会,别人的簪子被人争抢,自己的簪子无人问津。那个时候,自己绝对尴尬。真要到了哪一步,哪怕是自己平常看不起的人拿了自己的簪子,自己也会感恩戴德的。可是这样一来,也表明了自己无法得到世人的认可。对于大家女子来说,真心不是一件好事。

  太受欢迎了,会被当成不安分的女人,太不受欢迎就会被人笑话,这里面的分寸着实难以拿捏。

  也难怪张会如此纠结。

  贾玖突然想到,以王家的身份,王夫人和薛姨妈年轻的时候,应该也参加过类似的活动,他们当初会得到什么评论呢?

  贾玖突然扯了扯张的衣袖,道:“我记得王子腾大人的家眷也在京中。你说我会不会遇到王家的人?”

  张一愣,道:“王家?表姑姑是说,表叔已经退了亲的那个未婚妻?”

  “是的。”

  张道:“王子腾得宠,在圣上面前很有体面,连带着他的家眷在京里也有几分颜面。表姑姑担心的事情也不可不防。这样,我知道有个地方,最是安静,表姑姑若是在那里躲个清净也是不妨的。只是我不能一直陪着表姑姑了。我可以要参加才艺表演的。不如,表姑姑在那里先等等我。等我完事儿了,就过去找表姑姑。”

  贾玖立即就点了头。张果然招手叫过两个侍女,带着他们往小路上走,很快就来到一处假山的山腹中。张又交代了贾玖几句,给贾玖留下一个侍女,自己带着另外一个侍女走了。